墨谷晃動着試管，見葉銘雖然兩眼紅絲，但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手裏的動作，她便停了下來。
“要不你去眯一會？”
“我還頂得住——你這邊有咖啡沒？”
“有，但我強烈建議你別喝。”墨谷眉頭微皺，正色道：“哪有你這樣把做實驗當成通宵打遊戲的？做實驗需要腦子保持清醒纔行。”
“嗯，我現在就很清醒，而且很興奮。”葉銘抿着嘴，目光灼灼。
他花了一晚上，利用了超級模擬加強化專注，總算是找到了BUG的所在。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隱約摸到了一點“方向”——系統給的方案圖紙雖然只有工藝，沒有任何的原理性說明，但不表示工藝中就不蘊含原理。
就類似於，有人告訴你，一硝二碳三硫磺這種比例可以配出點一下就“蓬”的黑火藥，卻不告訴你原理，並不表示黑火藥燃燒的原理不存在。
葉銘的量子物理只剛剛學完了本科階段，尚未接觸到量子場論，但葉銘通過對之前失敗的分析，猜想GTRGD的合成工藝，應該和量子場有關——不是那種萬物皆可量子力學的關係，而是更高一層的“運用”。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三體》中聞名遐邇的“水滴”，它無堅不摧的根本原因就是三體人利用了強相互作用力來鎖定原子核的排列，製造了一層絕對零度、絕對光滑的外殼。
這種製造純粹由原子核構成的外殼，便是對強相互作用力的運用。
見葉銘執意要候着，墨谷也就放棄了勸說，從抽屜裏翻出一袋速溶咖啡給葉銘後，開始全心全意配置起溶液來。
“墨谷姐，這倆交換一下順序。”
“哦，你修改了過程？”
“嗯。”
“好。”
……
時間慢慢過去，當仿生溶液再次完備時，葉銘深吸了一口氣，他找來一根玻璃棒，又用架子把導線固定，最後纔將石墨晶片放到溶液的表面。
墨谷看到，比起之前，葉銘似乎多弄了兩個電極在石墨片上。
“有區別嗎？”
“應該有。”
“好吧。”墨谷抱着臂，摘下口罩，打了個哈欠。她轉頭望向窗外，只見外面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時間再次一分一秒慢慢過去。
墨谷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石墨晶體與溶液接觸的部位。
似乎……還是沒有變化。
她眉頭再次一皺，心中開始盤算等會怎麼勸一下這小子。
不是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嗎？
做實驗嘛，誰的成果上還沒有一堆媽？
然而，就在她打算站起身時，卻感到葉銘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倏然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直起身。
然後她便看到，葉銘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緊張，拍着自己肩膀的手也不自覺地用起了力。
於是墨谷便知道了，這傢伙是真緊張了。
但……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葉銘猛地用勁，把她直接“摁”了下來：“姐快看！”
“啥？我……”
在眼皮下，墨谷看到，與溶液接觸的那一面石墨晶體上，出現了一小點微弱、幾不可查的小突觸。
兩個人刷的一下湊到了燒杯前，頭挨着頭，眼睛一眨也不眨。
實驗室裏很安靜，安靜得能聽得見心跳和呼吸。
也彷彿能聽得見電流的聲音。
漸漸地，小突觸開始生長，猶如蜉蝣生物的觸鬚，在溶液中緩緩飄蕩。
“Nice！”
葉銘一聲大喊，瞬間直起身來，雙手握拳，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放，最後只好做一個猩猩捶胸的動作：“姐！好了！”
“嗯嗯嗯！恭喜！”
墨谷直起身，她眼中也充滿了驚喜，但遠不如葉銘那麼興奮。
畢竟……這試驗她就幫忙打打下手，配下溶液什麼的，而且到底生成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葉銘都沒說。
“嗯，恭喜！”葉銘眼中神采飛揚，看着墨谷，他哈哈大笑：“知道這是什麼嗎？”
“什麼？”
“高分子半導體材料，GTRGD，學名G-C-甲基D二氨酸……分子式是C38H21N5O3F4OH……”
葉銘滿懷激動，抓起旁邊的紙筆，寫出一長串的分子式。
看着分子式，墨谷眉頭瞬間皺成一團。
這不是表示不滿，而是表示她在思考。
思索片刻後，她馬上抓起手機，輸入葉銘寫下的分子式搜了起來。
“墨姐，不用搜了，新誕生的高分子化合物。”
“啊？”墨谷手指停在半空，她愣了一秒後猛地扯下口罩，急促地呼吸中，臉龐也變得紅了起來：“真的假的？”
“真的，而且，它是可編程的——如果你不懂，你可以理解爲，可以通過施加特殊的電場對它進行控制。”
“我靠……”
墨谷口吐芬芳，原地打了個轉，然後葉銘的下一句，讓她瞬間陷入呆滯。
“而且，它具有相當的神經細胞親和性——加上可編程，你應該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吧？”
葉銘也摘下了口罩，他臉上的激動雖然已經消失，但和墨谷一樣，一張臉上全是興奮後留下的緋紅。
他含笑看着墨谷，心中開始盤算，接下來就應該是找小白鼠了。
但下一秒，墨谷瞬間便衝了過來。
“真的嗎？”
……
十分鐘後，兩個人都恢復了平靜。
但這平靜，僅僅是表面上的。
葉銘還好一點，畢竟他有心理預期和心裏架設，但墨谷則不一樣……
當她意識到這個GTRGD高分子線可以用來做神經修復後，她嘴裏重複得最多的就是“真的嗎？”
她抱着葉銘問了不下十遍。
“姐，我們好好安排一下。”葉銘緩緩鬆開雙手——之前他一直保持着握拳的緊張姿勢。
“嗯嗯，必須安排一下，不過你等我緩緩。”墨谷長呼一口氣，馬上雙手放在眼角處：“不行，我不能笑了，不然要長皺紋。”
葉銘：“……接下來，我們就該做實驗驗證猜想了。”
“小白鼠實驗是吧？沒問題！”墨谷一口答應。
“嗯，這個我就真幫不上忙了。”
“沒問題，姐經手的小白鼠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墨谷眼含笑意，摩拳擦掌。
“沒想到，老孃一不小心就見證了歷史。”
“不止，接下來你還要創造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