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回家的第一件事是修銑牀。”
蹲在後院廠房裏，葉銘拆開這臺海德漢的TNC155數控銑牀，小心地把螺絲和零件按照順序放好。
父親在身後提來了電風扇，但這個天氣，即便風扇吹着，也呼啦啦的直冒熱風。
反倒是聞訊而來看熱鬧的鄰居大叔一點也不嫌熱，好奇地在旁邊東問西問。
作爲家裏喫飯的傢伙，這銑牀壞掉之後已經找人來看過了，說的是主板問題，要換主板得返廠纔行。
“爸，你應該找個涼快的天氣給打電話，我直接一個順風車就回來了。”
“葉老闆，你聽，當時我就給你說喊你給銘娃兒打電話你不信。”鄰居朱大叔呵呵笑着，蹲在一旁：“銘娃這動作一看就在學校練過的，今後別的不說，就喫修機牀這碗飯也是高工資啊。”
“你就聽他的嘛！”葉啓剛也蹲在兒子身旁，撿起螺絲點了點：“少顆螺絲？”
“估計是上次給你修的人整掉一顆，等會配上就行。爸，維修師傅真是說的主板壞了？”葉銘這時已經取下了PLC主板，拿在手裏端詳起來。
“嗯。”
“那我拿進屋檢測一下。”
葉銘說着起身，拿起主板走向後院進門處的“辦公室”。
門上雖然寫着辦公室三個字，但沒有一丁點辦公的模樣，說準確點，這裏是葉老闆的工作間。
葉銘的機械臂，就誕生於此。
工作間很小，牆上掛滿了各種工具，光是起子扳手就有一長溜，牆角也堆積着各種材料和邊角料。
工作臺上雜亂無章，用手一摸，上面還有灰。
葉銘將就着用手擦了擦，笑問道：“爸，你這是多久沒上班了？”
這邊他爸還沒回答呢，隔壁的朱大叔就搶先道：“上啥班哦，現在生意不好做得很。”
葉銘聞言一怔，轉頭望向父親：“生意不好麼？”
父親笑道：“機器壞了哪能有生意？”
葉銘微微皺眉：“銑牀壞了而已，總不能什麼活都幹不了……”
朱大叔再次道：“是不賺錢了，還不如送外賣賺錢。”
葉銘頓時驚訝起來，仔細打量了父親幾眼：“爸，你不會送外賣去了吧？”
父親頓時有點不樂意了：“送外賣就當不得你爸了？”
“……不是，那麼熱啊，而且都是年輕小夥去送……”
“所以熱我就回來休息了。”父親碰了碰葉銘：“修你的，哪有那麼多話。”
……
在得知父親一個老車工跑去送外賣後，葉銘心中確實有些不是滋味。
憑父親的手藝……他隨便找個地方上班也肯定比在外面風吹日曬強。
很顯然，這不是區區一個銑牀出問題的問題。
肯定哪裏不對。
沉默片刻後，葉銘從兜裏取出傳感器，也不給身邊的二人解釋，直接塞進耳朵裏。
“伊塔，幫我在網上找一下海德漢TNC155的圖紙。”
“稍等，找到了。”
“PLC主板點位圖。”
“稍等……找到了。”
“給我看看。”
就在葉銘端詳主板的時候，伊塔也通過網絡找到了圖紙，隨後她開始在葉銘腦海中生成畫面。
將就着畫面，葉銘拿起萬用表開始測試點位。
這時，伊塔的聲音自主響起。
“葉銘。”
“什麼事？”
“如果是測試電路，你可以讓我來試試。”
聽到這話，葉銘有些驚訝：“你只能通過電極反饋信號……怎麼試？而且你能比萬用表好使？”
伊塔一點也不生氣，至少聽不出生氣的模樣。
“我比萬用表靈敏。”
……
葉啓剛雖然是車工好手，但礙於文化水平……他電路方面確實僅限於修個插板風扇之類，一旦涉及到主板這種電路，那他就一竅不通了。
因此，當看到葉銘放下主板，說要給自己弄個工具的時候，他也就沒了觀摩的興趣，轉而去給兒子準備晚飯了。
反倒是隔壁的朱大叔一直興致勃勃地在旁邊觀摩，直到他老婆打了兩個電話喊他回家。
沒了干擾，葉銘便認真設計起把伊塔當“萬用表”的方案來。
根據伊塔的描述，她之所以“靈敏”，是因爲她能感覺到最細微的電流和電壓變化——如果葉銘的膽子夠大，可以做侵入式腦機層面的，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單電子級的變化。
這樣的靈敏度……確實有夠讓葉銘眼紅。
但說起來簡單，實現起來……
也簡單。
葉銘找出了那片“報廢”的集成電極，然後用漆包線連了五根導線出來，再把剩下的那個藍牙耳機的供電部分連上，再引出兩根引腳就大功告成。
只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他給引腳線加了個電阻。
做完這一切後，時間剛好五點半，母親喊喫飯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好的媽，馬上——我從第一引腳開始？”
“好。”
“有什麼不對勁麼？”
“對勁的，繼續。”
隨着二人在腦海中不斷交流，葉銘也迅速按照點位圖和伊塔的指導對整個電路圖進行了一次檢測。
坦白說……還是挺費時間的。
因爲葉銘已經聽到了母親走到門外的聲音了。
“找到故障了。”
“哪裏？”
“兩個貼片電阻故障，一個存儲芯片故障。”
……
飯桌上，葉銘給父親說了主板的故障在哪，並表示這些都是小問題，不至於返廠和換主板。
因爲這機器是父親當初買的二手貨，沒有廠家的售後不說，一旦出現主板級的問題，維修師傅那邊開的價也極高。
聽兒子說只需要換幾個鍵就能讓機器起死回生，父親還矜持一點，母親則頗有些欣喜如狂，認爲自家的生意立馬就能開張了。
但葉銘從下午與父親，特別是隔壁朱大叔的聊天中知道了……
機加工生意不好，是目前的大環境。
特別是家裏這種小作坊，現在硬撐着，也就是硬虧着。
但不管怎麼說，這幾大千是省下來了，就算要把機器處理掉，也不至於賣廢鐵。
晚飯後，葉銘又去到廠房把零件收拾了一番，然後纔回到工作間內。
他需要和伊塔好好聊一聊。
“伊塔，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實現管理集羣化的無人工廠？”
“這不是可能，這是事實。”伊塔的聲音帶着幾分平靜和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