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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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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三刻。

    文德殿。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太監、宮女和禁軍各司其職,大氣不敢喘一口。三刻鐘之前,皇貴妃領着一羣太監宮女浩浩蕩蕩而來,跪在門外請罪。被召進殿內,不知皇貴妃說了什麼,元狩帝陡然暴怒,令禁軍拖出皇貴妃的貼身太監將其活活打死於殿外。

    此時,秦王連夜入宮,跪在文德殿殿外,無論元狩帝身邊的大太監如何問,都只說:“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旁人不明所以,大太監聯想之前東宮受襲便也猜出一二,心想這對母子真有趣,一前一後來請罪。

    “王爺,您先起來,別折煞奴婢了。”大太監討饒。

    秦王固執說道:“除非父皇見我,否則本王長跪不起。”

    大太監無奈:“您先等等,奴婢這就稟告陛下。”

    秦王:“勞煩公公。”

    大太監進殿稟告詳情,只見元狩帝滿臉寒霜,冷哼道:“你們母子倒是乖覺,串通一氣,前腳跟後腳一起來逼朕!”

    皇貴妃伏地磕頭,淚眼婆娑:“請陛下明鑑,臣妾愛子心切,一心望子成才,實在不知燁兒揹着臣妾竟敢倒行逆施,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臣妾輾轉難眠,痛心之餘,也曾想過替燁兒遮瞞罪行,再勸他走正道,但臣妾是陛下的妻子,還是陛下的臣子,是國公府裏出來的姑娘,我祖輩戎馬一生,效忠朝廷,三代清名,豈能因一己之私毀大景百年根基?”

    “俗話說兒女皆是債,燁兒犯下大錯,我這當孃的,也有管教不當的罪。臣妾自請辭皇貴妃之位,不堪執掌中饋,交還金印璽綬,但求陛下饒燁兒一命。”

    元狩帝目光森寒,冰冷地打量跪伏於地的女人,久久不言。

    皇貴妃心中惴惴,鬢角處沁出冷汗。

    殿內一片死寂,半晌後,元狩帝甩袖斥道:“叫那忤逆子進來!”

    大太監連忙傳喚:“宣秦王——”

    秦王入得殿內,立即跪地大喊:“兒臣有罪!”

    話音未落,餘光掃到皇貴妃的身影,不由疑惑三更半夜的,母妃怎麼也在文德殿?難道父皇早一步知道真相,正問罪母妃?

    秦王越揣測越心驚,便聽頭頂傳來元狩帝冷漠的聲音:“說說看,你哪來的罪?”

    秦王連忙磕頭說:“兒臣治下不嚴,聽信讒言,訐忤兄弟——”

    “秦王朋黨比周,營私舞弊,謀害東宮,爲一己之私草菅人命,不顧大景基業,難堪大任,不配爲皇子王孫,請陛下降罪!”

    秦王按舅舅鄭楚之教的意思照罪行最小的一項來負荊請罪,只是話沒說完就被他最信任敬重的母妃打斷,好半晌才明白皇貴妃話裏的意思,心中震撼茫然,久久不能回神。

    他知道母妃是大義滅親——可被犧牲的人爲什麼是他?他營私舞弊,插手江南考場,大肆斂財難道不是爲了母妃、爲了鄭國公府嗎?他爭皇位,處處與太子作對,難道不是母妃希望他坐上那個位置嗎?

    母妃和外公、舅舅們最看重的皇子,不是他嗎?

    元狩帝沉聲問:“老三,你母妃所說是否屬實?”

    秦王看着皇貴妃,慢慢低下頭,不再呼天搶地地做戲:“母妃所言,句句屬實。”

    他終於想起七八歲之前,母妃並不喜歡他,因他是寤生,害母妃差點難產而亡。比起他,母妃更喜歡順產且聰穎的六弟。如果不是八歲那年,趙鈺錚教他如何博得父皇喜愛,才能得母妃青睞,恐怕沒有這些年的母慈子孝。

    見他主動認錯,早已動了殺心卻不希望留下弒子惡名的元狩帝臉色稍霽:“行刺東宮一事,朕知你意在劉氏。但除此之外,有沒有動過其他心思?”

    “兒臣不敢!兒臣在那之前已經和太子、趙三郎、趙四郎等人約在郊外擊鞠,清楚太子不在東宮。兒臣雖渾,也不敢殘殺兄弟……”

    說及此,秦王哽咽。

    元狩帝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內心如何自然看不出,面上做出一副感懷的神情,說起秦王幼時抱誠守真,入孝出悌,他便也格外疼惜,誰料人心易變,敵不過權勢迷眼。

    言語中滿是尋常父親對兒子的失望,失望中藏着曾經的期許、疼愛,令秦王心生悔意,不住呢喃‘兒臣知錯’。

    元狩帝背過身說道:“自去宗正寺向列祖列宗請罪吧。”

    “兒臣領命。”

    寅時六刻,天矇矇亮,宮城之外滿是朝臣座駕,百官或下馬、或下轎步行入內,是爲京都府大內一奇景。

    而在宮城正門之外的南街鼓司門口有一面巍峨大鼓,便是可將冤情訴之天子的登聞鼓。

    黑衣人說:“陳師道清白,則劉氏詬誶謠諑,劉氏出自東宮,恐會連累東宮聲譽,所以沒有人會站出來證明陳師道清白。陳師道和劉氏都是這起案子裏微不足道的小卒,除非由你去敲登聞鼓,狀告陳師道治家不嚴,慘礉少恩,只給下人少量月薪,以至下人收受奸人賄賂,攘助奸人入府偷竊科舉考題。”

    言盡於此,聰明如趙白魚瞬間領悟,回頭打量黑衣人片刻,向後退三步,拱手鞠躬行大禮:“多謝郡王相助!”

    霍驚堂不大意外,食指勾住黑布塊往下拉,只露出微彎的、淡色的一點點脣角:“什麼時候猜到我的身份?”

    趙白魚:“您說狀告五郎恩師的時候。”

    霍驚堂不太在意:“挺早啊。”

    在趙白魚擡眼之際,霍驚堂重新拉上黑布塊,對上趙白魚疑惑不解的目光說道:“聽說婚前見面,婚後不相見。”

    趙白魚:“……”

    霍驚堂雙手背在身後:“愣着做什麼?去吧,萬事有我兜着。”

    這話和免死金牌一樣招人愛,趙白魚知道真出大事,霍驚堂不一定會豁出命救他,但不可否認此刻他的承諾令人安心。

    自新生爲人,趙白魚就踽踽獨行,身前無人蹚路,身後無人爲他兜底,而他還要竭盡全力去保護僅有的親朋好友,不知疲倦,不能停歇。

    說句不要臉的、自怨自艾的實話,霍驚堂是這一世唯一爲趙白魚蹚了前路、兜了後路的人,而他在此之前,拿霍驚堂當了兩年的噩夢素材。

    趙白魚挺不好意思的,主要當時剛上任京都府判官沒多久就直面血腥的虐殺命案,因官小隻能觸及案子的邊邊角角,誤以爲霍驚堂靠權勢逃過律法追責,便更爲懼怕。

    登聞鼓高兩米,鼓身呈大紅色,鼓皮泛黃、繃緊,鼓架下蒙有薄薄一層灰塵。

    趙白魚拿起鼓槌,高舉胳膊,猛地掄上鼓皮發出‘嘭’地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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