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年紀四十五,實來年紀三千餘,說來老不算,說來年輕又不算。
總之將就了,嶽靈珊自認爲自己不在乎這些。
父母的疼愛讓她得以忘記自己的歲數。
但出了山海界,踏入這他方土地,她就察覺自己年紀的增長了。
她還真不小了。
揉了揉滑膩的道袍袖口,她又以神識掃過自身的每一寸。
寬大的道袍披在身上,高高的女冠戴在頭上,頭髮梳得緊繃,被女冠牢牢箍着。
以翠絲腰帶縛在腰上,掛了一塊淡黃的玉珏和一口烏鞘短劍。
腳下是一雙步雲履,一般只有道門高功上師才穿得。
嶽靈珊倒也不在意這些,甚至裝扮成乞丐,她也無所謂。
但出門在外,身爲華山道君之女,怎麼也得給自己的老爹掙個面子,當然,裏子仍舊是最重要的。
“前頭就是劉家村了。”
劉沉香在身側說着話,並擡手指着前方。
前頭就是一個村落,籬笆接着土牆,就把幾間土屋木屋圍到裏面,還有這牲畜也被乖乖關在裏頭。
村口坐着老黃狗,村裏還有白羊在啃囁青草,母雞帶着小雞在土裏翻着蟲子。
嶽靈珊跟着劉沉香往村子走去,這樣的村子在她眼裏並無什麼新奇的,在山海界也沒少見,在其他有些人道法度籠罩的天地也有許多。
也就劉沉香激動許多,那可以看見的喜悅,都寫在了臉上。
“村裏的叔伯都還在。”劉沉香頗爲激動。
然後他就想起來自己已經把村子的生死簿撕了下來了。
他如今想想,當年也真是虎,就這麼點本事就敢去闖閻羅殿,還將生死簿給撕毀了。
而現在來看,當時他能做到這點,這背後怕是有他舅舅出了不小力氣,否則憑着他的力量如何能闖過地府的重重阻撓。
到了現在,他已經沒有那份心氣,已不覺自己能再做到那種大事。
他如今一擡頭,看到的天庭和漫天諸神,還有那西天靈山諸佛菩薩……
“劫氣甚濃啊。”劉沉香心底一嘆。
當然,他更看明白了一件事,此間的劫數大多應在他身上。
而今隨着他的歸來,那瀰漫在天地之間的劫氣都好似飛蛾蚊蠅聞見燭火,飛撲而來,全部涌入劉沉香的身上。
他如今就是黑暗中的火炬,這滿天的諸神諸佛,全都盯着他。
劉沉香也因此瞭然一件事——時間並未流逝多少。
就好像華山派的試煉洞天,時間流逝飛快,而山海界的時間卻幾乎未動。
而在那漫天的諸神諸佛的注視下,劉沉香未曾有一點沉重,反而有些許期待。
他已經等這一刻等好久了。
是試煉洞天中的千年,也是山海界的數十載。
那些煎熬心志的時光磨礪着他,激勵着他。
“師父的念頭曾在此界有過短暫停留。”劉沉香心有感應。
嶽靈珊點點頭,她自然也感應到了自己老爹的氣息。
他確實在這個天地停留過。
不過,在這個宇宙內,她老爹都不知在多少個天地留下過痕跡了。
所以她一點都不奇怪。
“此界血魔藏得頗深。”嶽靈珊思索道。
“而且此界……藏的也深。”
若非她爹幫着劉沉香鎖定了這方天地,她們都無法找見這方天地。
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將這方天地鎖住,外頭進不來,裏頭出不去。
至於劉沉香是怎麼脫離的,其中因由既有洪荒重聚之因,還有他手上的寶蓮燈的緣故。
但是此界卻一直在自行擴張,不斷的“生長”,天上地下,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在長大。
“血魔已掀起過一場災劫,但被三界神佛絞殺,可我總覺得血魔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他們殺死的。”劉沉香交感寶蓮燈,運轉其中的諸多不可思議之能。
這些神通威能多是在此界才能施展,畢竟寶蓮燈是此界的天地重寶。
而藉着寶蓮燈,劉沉香就感應到此界過去的種種故事。
都是他離去的三年時光裏發生的事。
血魔浩劫下,神仙佛鬼人通力合作,將血魔鎮殺,將天地的浩劫消弭。
“嗯。”嶽靈珊點點頭。
她來到此界後,心底也生出一種感覺。
寄託在她元神中的本命法寶五靈元珠生出了許多奇妙的感應,彷彿此界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等她去發現。
“老爹安排的?”嶽靈珊心底生出這種念頭。
畢竟她老爹神通廣大,對座下的每個弟子因材施教,佈下好多安排,將他們“培養成才”,她也被她老爹安排過,收了不少好處,且在如今窺見元神第二境化身化神的前路。
“此界共主乃是玉皇大帝,傳說是我舅舅的舅舅……”劉沉香有些鬱悶道。
嶽靈珊眼神奇怪的看過他一眼。
舅舅的舅舅……也算是他孃的舅舅,所以算清楚來,就是劉沉香的……舅公?
嶽靈珊一時竟也有些算不清,被繞得有些暈了。
“你們家的關係真彆扭。”嶽靈珊只能埋汰他這麼一句。
劉沉香也有些尷尬。
確實彆扭。
這麼算起來,玉皇大帝給他舅舅壓力,而他舅舅也一直給他壓力,如此循環……
“幸好我沒有妹妹。”劉沉香輕吐一口氣,慶幸道。
“你可以認個乾妹妹。”嶽靈珊指出關鍵。
劉沉香撓撓頭,這話雖然沒錯,可他爲啥要這麼幹?就爲了自家傳統?
這糟粕一樣的傳統啊。
說話間,他們就已經走到村口。
村口正有老頭一個,他看到沉香時,雙眼就冒精光站了起來,大聲呼叫起來:“沉香,沉香,是沉香回來了。”
“快來人吶,快來人吶。”
老頭在那呼喊着,彷彿村子要來強盜一樣。
兩人也沒有攔。
畢竟他們此時的一言一行都已經在好多人的監視下。
天庭衆神對他們可關注了。
只是,那他們要入村時,忽有一道金光電射而下。
待到金光落到他們面前時,就化作一頭黑背細犬。
旺旺。
兩聲吠叫,細犬變化成人形,一個長得有些磕磣,面頰幾乎沒肉的狼狽的中年消瘦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