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良夜迢迢,夜涼如水,月瀉清輝,四下裏一片安詳。
顧朝辭早已到了一處鎮甸,此時和衣躺在客棧牀上,輾轉不能成寐。
近兩年時間,費心費力“行俠仗義”,只不過順手賺了點外快,“值錢貨”什麼都沒撈到,這一日之中,既被人拆穿西洋鏡,又被扣了幾口黑鍋。
自己身爲穿越之人,擁有上帝視角,卻連對方是誰,都沒絲毫頭緒,真可謂一敗塗地。
得到九陽真經後,還頗有沾沾自喜之意,也真是有些狂妄自大了。
他已經想明白了,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就是狂妄二字,害了自己!
也太過小覷天下人了!
若自己拷問武學之時,每次都能親身詳細,探查周圍環境,或也不至於此。
也怪九陽神功在前世名頭太大,顧朝辭又自恃神功已有小成,十丈之內,草飛葉落也逃不過他的耳目。
剛開始拷問武學時,還能有一顆謹慎之心,每次都會親身遊走、查探一番,可後來仗技橫行,戰無不勝,所向無敵。
就有些疲了,只是潛運神功,聽一遍周圍環境,便開始下手。
想必就是那時候,被人偷學了發家之道,從而反噬自己了。
而且全真教既然也有人被殺,這事比他之前所想,就要嚴重多了。
全真教本來只在北方稱雄,可這十幾年來,“長春子”丘處機名震大江南北,全真教勢力也是大力發展,道觀無數,而且其既與少林寺都有人被殺,那丐幫呢?
作爲天下第一大幫,弟子有十萬之衆,可以說到處都是,若也被栽贓了,那……
他一身正氣,又豈能甘願,做一個反派人物?
驀地裏一聲大罵:“這他媽叫什麼事!”
他修習《九陽真經》近六年時間,本身積蓄的內力那是何等深厚,平日裏也就能發揮出四五成,這一次急怒之下,當真是聲滾如雷,屋瓦皆震,音傳數裏。
屋頂灰塵簌簌而下,好似下了一陣急雨。
經他這一吼,整個鎮甸幾乎都聽到了,無論是熟睡之人被吵醒,還是未曾就寢之人,破口大罵這半夜發癲之人,固不待言。
顧朝辭這一聲吼出,心裏也鬆快了些,剛長出了一口氣,忽地感到一股寒意,心中想道:“這事若不妥善解決,自己弄不好很快就成武林公敵了!
自己武功還未大成,到那時必然寸步難行!如之奈何?”
窗外蟲鳴啾啾,前世所看小說之情節,一些刻骨銘心的景象,也都在腦海浮現。
他兩世爲人,再在江湖上走了一遭,我,已然心有明悟。
混江湖,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絕不能做,只要犯了忌諱,必然人人喊打。
他以前覺得憑着某些先知優勢,自能如魚得水,可現在被人好好上了一課。
還自認做事周密,可結果呢?
這竊取武學之事,少林寺能這樣認爲,或許已經傳的滿天響了!
雖說應了一句老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可這事,他是真有些慌。
別說你武功高,只要天下無敵,就能不受世俗束縛,可以隨心所欲,逍遙平生。
那真是吹牛逼!
那些認爲單憑武功高,就能橫行天下的,純粹就是腦子有問題。
君不見喬峯?
他是江湖名聲不夠大,武功不夠高?還是說他惡名不夠響?
你殺師、殺父母、殺朋友,手段惡毒,又被稱爲南北雙峯,武功絕強,那又怎樣?
聚賢莊之戰,又是怎麼發生的?
誰若認爲江湖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那就是個笑話。
平心而論,喬峯縱然十惡不赦,可跟聚賢莊參戰之人,又有多少直接關係?
只是因爲這羣江湖武人,雖是草莽,雖有追名逐利之輩,可大多數人,心裏有着一杆秤。
一旦認爲你這人,做人不講底線,違反江湖道義,你就是再厲害,人也敢圍攻你!
說實話,以前他對江湖的瞭解,都來源於書本,所以理解的太虛了,
可自己也闖蕩了近兩年時間,對江湖人瞭解也就更深了。
其中貪生怕死之徒,自然是有,但心中自有信念、重義輕生之人,還是佔大多數。
縱然好多江湖惡人,他們惡事做盡,取死有道,但他們也有一絲閃光點,就是不怕死,能坦然面對死亡。
這就是江湖氛圍,所導致的。
最簡單一個例子,如果被人用刀砍掉一隻胳膊,放在前世,受傷之人哀嚎慘叫,大呼饒命,是很正常吧?
人人都認爲,這是正常本能反應,緊急避險措施。
可在這裏,被砍之人別說求饒,就是哀嚎痛哭,都必然爲人恥笑輕視,認爲你就不是一個漢子,與你結交都是丟人,至於求饒,貪生怕死的名聲流傳出去,你就是不死,也是“社會性死亡”了。
這種例子數不勝數,自己若按照前世想法理念,混江湖,永遠混不出名堂。
武功再高,也不會受人尊重。
人只當你是個武功高強的爛人罷了。
衆所周知,射鵰大反派西毒歐陽鋒,爲人心狠手辣,恩將仇報,但也有自己底線,從不說假話,失信於人。
當然,唯一有過一次,可見到郭靖後,也直接衣袖遮面,倉皇而逃,不敢面對。
可憑武功,西毒需要害怕射鵰小郭靖?
正因如此,顧朝辭有膽承認殺人之事,卻不敢承認拷問武學之事,因爲這涉及到品行問題,一旦認了,就等着人人喊打!
所有江湖正派人士,不齒你之爲人,不屑與你結交稱友,走江湖寸步難行,時時刻刻都得防備,有人殺你!
因爲江湖上,對他這種人,無論是下毒還是暗算,無所不用其極,都是有功無過!
那時可沒人笑話,用惡毒方式,對付江湖敗類。
到那時,他必然就成了,別人想要成名揚威的跳板。
有鑑於此,他對無痛和尚,心裏再是痛恨,也只能放他一馬,留待以後。
念及此處,他對那個冒名之人,恨的咬牙切齒,心裏暗暗發誓,必要將其搓骨揚灰!
可如今也只能儘快趕去中都,若能拿到九陰真經下卷,若是狂風暴雨驟降,也能多幾分自保之力。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覺醒來,朝陽初起,日光進屋,已是第二天清晨時分,顧朝辭收拾停當,便換了坐騎朝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