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給了雲鸞一個詭異的笑容,就跟着武媚離開了雲氏。
雲鸞心中惴惴不安,他覺得太平看穿了他的計謀。
不過也不算啥,以後雲家在長安,再也不來洛陽了。
殷二虎來到雲初面前道:“君侯,可以出發了。”
雲初就對虞修容道:“走吧!”
虞修容道:“不帶上你心愛的老婦?”
雲初道:“你就是我心愛的老婦!”
虞修容白了雲初一眼,就徑直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
當殷二虎身披鐵甲,手持長柄斬馬刀踏上洛陽街道的時候,邙山方向暗紅色的火線已經不那麼明顯了,主要是天邊出現了一片魚肚白。
雲瑾將一個火把丟到自家的屋子裏,瞅着火焰陡然升起,嘆息一聲就跳上馬背,任由烈火在雲氏大宅裏熊熊燃燒。
街道上已經出現了零星的金吾衛,他們是以小隊形式存在的,而且全副武裝,他們在搜尋昨晚製造騷亂的人。
鐘鼓樓上的鐘鼓聲不急不緩的響着,每一聲都代表着皇帝的威嚴,而真正能體現皇帝威嚴的便是殺戮,他們殺人無需負責。
雲初騎着一匹體型龐大的黑馬,棗紅馬委委屈屈的跟在黑馬的屁.股後邊,它不敢啃咬黑馬的屁.股,因爲打不過。
雲氏的隊伍一看就是昨晚製造騷亂的人,那些金吾衛小隊人馬卻好像全瞎了,就連那些明顯有戰鬥過痕跡的騎兵們都視而不見。
直到雲氏的車隊抵達洛陽西門宣輝門的時候,終於被人攔下來了。
攔住雲氏車隊的是一名騎將,甲冑算不得好,也算不得新,掌中的馬槊也斑駁的不像個樣子,可就是這樣的一柄鋒刃泛紅的馬槊,即便是驕狂如殷二虎者,也如臨大敵。
騎將打開面甲,露出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的面頰,他將馬槊掛在馬鞍上,雙手行插手禮道:“末將豐州司馬唐休璟求見君侯。”
殷二虎道:“滾開!”
唐休璟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雲氏家奴一向如此狂悖嗎?”
雲初縱馬緩緩走上來道:“那是因爲他們的家主更加的狂悖。”
唐休璟見雲初出來了,再次拱手道:“洛陽騷亂,此時出城恐怕不安全,君侯何不等事態平息之後再回長安呢?”
雲初掀開面甲笑道:“看樣子你想挑戰某家。”
唐休璟面無表情的道:“絕無此意。”
雲初道:“不,你有。”
唐休璟道:“如此說來,君侯願意回去了?”
不等他把話說完,雲初身後的李思擡起手裏的手弩就射了一箭,唐休璟擡手擋住弩箭,見弩箭釘在護腕上,就一邊往下拔一邊道:“不該這樣的。”
殷二虎就掄着斬馬刀就朝唐休璟劈砍了下去,隨即,雲瑾也投出自己背後的短矛,李思,雲錦更是不斷地將羽箭連珠般的送出去。
雲初冷眼旁觀,他實在是不明白,誰給唐休璟的勇氣,居然敢阻攔他的車隊。
不得不說,唐休璟身上的甲冑質量很不錯,李思,雲錦手裏的獵弓射出去的羽箭無法貫穿甲冑,而來自殷二虎跟雲瑾的攻擊讓唐休璟手忙腳亂的難以應付。
雲氏的馬車轟隆隆的從對戰的幾人身邊駛過,唐休璟身邊的金吾衛無一人敢阻攔。
就在最後一輛馬車經過戰場的時候,馬車窗戶突然打開了,露出雲鸞那張肥胖可愛的小臉,一直眼觀六路的唐休璟,親眼看着這個小少年從窗戶裏丟出來一個帶着火花的黑漆漆的物事。
唐休璟顧不得戰馬,一個大翻身離開戰馬,單手在高大的城牆上按一下,就折向遠離那顆大型雷火彈。
“嗤”的一聲響,就在昏暗的清晨,那顆巨形雷火彈噴出來一股子金燦燦的火焰,然後就爆出更多的金花,火樹銀花燦爛非常。
唐休璟暴怒的用馬槊挑飛了那顆煙花,再看雲氏衆人,發現他們已經進入了城門。
“雲初——”唐休璟惱怒至極。
“嗖”一枝羽箭宛若流星撲面而來,唐休璟大叫一聲只來得及偏偏腦袋,“篤”的一聲響,那支羽箭就貼着面頰釘在城牆上,入牆半尺。
“這一次你就感謝陛下吧,再有一次就是你的死期。”
雲初的聲音從城門洞子裏傳出來。
唐休璟從城牆上拔下那支拇指粗細的羽箭,看了一會,就將箭頭撞在牆上,箭頭後邊的部分就瞬間彈起幾片刀鋒般鋒利的鐵片。
堅硬的城牆束縛了這跟羽箭,沒有讓裏面犬牙交錯的鐵片彈出來。
裴行檢從城門口的工房裏走了出來,對拿着羽箭的唐休璟道:“你憑什麼認爲雲初會跟你單打獨鬥?”
唐休璟道:“聽聞,君侯一旦與相國,薛大將軍起了衝突,都喜歡用武力解決。”
裴行檢笑道:“所以呢?”
唐休璟聽出裴行檢話語裏的譏誚之意,嘆口氣道:“我以爲武夫的世界比較簡單。”
裴行檢詫異的道:“你認爲雲初是一個武夫?”
唐休璟道:“世人哄傳,君侯可在百萬軍中來去自如……”
裴行檢再次認真的看了看滿身都插滿羽箭的唐休璟,以前還把此人當成一個人物,現在看來,也就是一介衝鋒陷陣的武夫而已,想要在大唐朝堂上闖出一番名頭出來,可能性不大,倒是很有可能成爲這場騷亂的替罪羊。
想到這裏,裴行檢的目光就落在了高處的紫微宮上,皇帝簡拔一個人,只是從雲端裏探出一隻大手,將此人放到一個重要的位置上,剩下的全靠這個人自己努力。
如果此人不能站穩自己的位置,還需要皇帝繼續出手幫助的話,這個人就不值得皇帝看重。
皇帝簡拔一個人的時候有多熱情,冷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有多絕情。
目送雲氏的車隊煙塵滾滾的一路向西,裴行檢無端的生出幾分豔羨之情。
皇帝馬上就要出發去九成宮了,這個被打的爛糟糟的洛陽還需要他來修修補補,這裏面需要修補的不僅僅是被損壞的建築,還有新的人際關係。
總之,經過這一場騷亂之後,洛陽的變化很大……
因爲一直沒有下雨,洛陽城從往年的潮溼悶熱,變成了現在的乾燥,清涼,昨晚參與騷亂的人連油櫃車都動用了,所以,洛陽城裏的大火沒有熄滅。
耳邊聽着武侯們拖着水車,噹噹噹的不斷在街道上穿行,裴行檢整理一下頭上的三粱冠,覺得屬於自己的時間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