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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江河橫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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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漏了,最好的辦法不是去堵漏,而是逃!”

    “敢於去堵漏的人一般都是傻子,絕對會被天水淹死。”

    “雲氏那點錢拿去堵漏,自然是不夠的,再加上溫柔的,狄仁傑的也是不夠的,雲氏在這場災難的馬車前算是一隻螳螂,你們兩家算是——螞蟻?”

    “我們爲什麼一定要衝上去補漏呢?”

    “其實都是爲了名聲!”

    “雲氏堵漏失敗,溫家上,溫家失敗狄家上,狄家失敗之後,該誰上呢?是不是該雍王這個始作俑者上了?

    那麼,以此類推,雍王失敗之後該去找誰呢?

    以前,我們的目標是皇后,事情到皇后這裏,也就到頭了,因爲她是君,沒想到雍王這個傻蛋自己肥豬拱門,我也就沒有辦法了,反正殺哪頭豬不是殺呢?”

    “雍王要是失敗了,皇帝如果不想把自己兒子五馬分屍拿去平息民憤的話,那就只有他拿錢出來繼續補天。

    我讓曾福帶着賬房這兩年走遍了洛陽,揚州,晉陽,成都等所有流水牌子的所在地,讓他們用最壞的假設給我計算出一個最壞的結果出來。

    然後,他們得出來了一個數字——一千六百萬貫!

    而大唐龍朔二年的賦稅總額只有九百六十萬貫,這裏面還包含絹麻,其中長安就貢獻了兩百七十三萬貫,注意,這裏是純粹的錢。

    也就是說,皇帝把少府監的私庫乃至國庫全部填進去,也不夠補天的。”

    “我們之所以要勇猛的飛蛾撲火,就是要給皇帝一個假象,這個窟窿是可以補齊的。”

    “除過我們,沒人知道他們要彌補的並非錢,而是信譽,偏偏信譽是用錢買不來的。”

    “可是呢,我們兄弟飛蛾撲火一般的去補天,損失的是錢這個無足輕重的東西,收穫的卻是千金難買的信譽。

    等我們的信譽真正建立起來了,錢這個勢利眼的東西就會主動靠過來。”

    “我們的錢,雍王的錢,太子的錢,皇帝的錢,這麼多的錢投入進去之後,就會真的打水漂了?”

    “銅錢就是銅錢,它是以物理形態存在的,只要存在,就不會消失,只是在信譽這個東西沒有建立起來之前,這些錢只是沉睡了,不會產生任何的利益。”

    “如果,我們把信譽這個東西建立起來了,你們就會驚奇的發現,以前投入進去的錢,又神奇的回來了,以前只有區區兩百萬貫的資金池子,突然就變成了五百萬,七百萬貫了。”

    “長安很缺錢,非常的缺,我就是想通過這一場大變故讓更多的錢涌進長安……”

    “只有錢在長安,大唐人才會明白錢的正確用法。”

    “你們覺得我的理由充分不?”

    雲初好不容易把心裏話全說出來了,就對無辜的眨着眼睛一頭霧水的溫柔跟狄仁傑道。

    溫柔扭動着被綁在樹上的身體道:“你在說啥?”

    另一棵樹上的狄仁傑則滿臉的憤怒,他是一個能通過口型就能知道你說了一些啥的人,所以,他看到的是雲初的後腦勺。

    雲初把兩人從樹上解下來,溫柔立刻拿掉耳朵裏的兩大團棉花怒吼道:“你在說啥?”

    雲初攤攤手道:“有些話憋在心裏太不舒服,只好對你們說了,可是,又害怕你們知道了會看不起我,只好用這個法子。”

    狄仁傑揉着手腕走過來道:“見不得人的事情?”

    雲初嘆口氣道:“沒辦法,確實見不得人。”

    溫柔道:“事情嚴重到不能對我們說?”

    雲初搖頭道:“對你們沒有啥好隱瞞的,剛纔說的那一番話是我對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的一個深入解析,你們也知道,做事情的時候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一心經不起解析,所以,你們只要知道事情就成了,不用聽見我的心聲。”

    溫柔點點頭道:“很有道理,有時候我還擔心被你聽見我的心聲,你要是聽到了,可能會一腳踢死我。”

    狄仁傑道:“長安如今應該亂起來了。”

    雲初道:“不是一般的亂,我估計如今的長安人臉上連笑容都看不見,昔日熱鬧的東西兩市如今可能是門可羅雀,昔日熱鬧的平康坊,如今可能會變成鬼城,你可能看不到酒肆邊上招手的胡姬,也看不到霸橋邊上閒逛的士人,仕女。

    五層高的流水牌子大樓下應該堆了不少的屍體,而樓頂上還有排隊往下跳的商賈……”

    溫柔皺眉道:“何其的悽慘也。”

    雲初搖搖頭道:“這纔剛剛開始,十二月之前,官府要把所有的秋賦要繳清,而大多數的商賈習慣在十二月十五日繳納,現在,他們沒錢了,就連貨物都沒有了,拿什麼去繳納秋賦?

    官府是不會理會這些的,有錢要繳納賦稅,沒錢照樣要繳納賦稅,而市場上普遍沒錢,他們就算是想要出手宅院,賣兒賣女都沒人買。”

狄仁傑道:“那些拿走了資金池裏面的錢的商戶難道也沒錢?”

    溫柔道:“這個時候掠奪民脂民膏的人,會死的非常,非常的悽慘。”

    狄仁傑沉默許久之後道:“我們回去吧,雁門郡公梁公薨了,你也該回去在他墳前上一柱香。”

    雲初沉默片刻道:“老梁陪葬昭陵了是吧?”

    狄仁傑道:“睡在昭陵一直都是老梁的夙願,他喜歡追隨太宗皇帝,到了那裏,想必會有很多話要對太宗皇帝說。”

    雲初嘆息一聲道:“也許吧……”

    溫柔道:“我們回去吧,事情沒有出來之前,恨不得天翻地覆,現在,事情出來了,我的心慌的厲害,這已經不是皇家的事情了,也是我們仕人的事情。

    我可不想被梁公在地下笑話我們,說什麼,士子豕奔懦民泣的話。”

    雲初道:“看樣子你已經做好了破家紆難的準備了?”

    溫柔攤攤手道:“不限於我老婆的嫁妝,以後,我們都要喫軟飯謀生了,好在這一段時日裏喫齋唸佛把身體養的不錯。”

    狄仁傑認真的對雲初道:“回吧,雖然把事情拖下去對我們更加有利,我就擔心,有很多人可能看不到你重新給他們希望的日子了。”

    雲初瞅着狄仁傑道:“你聽到我剛纔說的話了?”

    狄仁傑道:“根據你臉上的肌肉抽動的模樣判斷的,且斷斷續續的的不成文字。”

    雲初張開雙臂道:“那就回吧。”

    趙掌櫃從流水牌子大廳出來的時候,先伸出頭朝上看一看,確認沒有人跳樓之後,這才小心快步走出大廳,他出來之後,僕役們就把大廳裏最後一盞燈也給熄滅了。

    他今天之所以來關閉了五天的大廳,就是爲了接收來自雍王府的六萬貫銀錢,在過去的五天裏,雍王府陸陸續續的運來了超過二十五萬貫的銀錢,其中,還包括被劉納言拉走的十一萬貫。

    二十五萬貫的錢財,才進入流水牌子大廳,就被早就等候在這裏的商家拉走了,這些錢雖然沒辦法彌補他們的損失,不過,也能略微的補償一下。

    如今的流水牌子大廳裏,只有出的錢,沒有進來的錢,雖然雲家長公子不惜一切代價的變賣家產向流水牌子這邊輸送,可惜,面對流水牌子數目龐大的債務,人數奇多的債主,僅僅是杯水車薪而已。

    在出曲江城大橋的時候,他嗅到了一股子屍臭味道,這是被雍王吊在大橋上的劉納言跟史藏詰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雖說長安已經入冬,這些天卻格外的暖和,以至於屍體都開始腐敗了。

    以前,這座橋上一向是燈火通明的,現在,黑乎乎的,只有被懸掛在橋樑高處的兩具屍體正在隨風擺動。

    趙掌櫃驅趕着自己的四輪輕便馬車從橋上走過,他沒有去看橋下的巨大水溝,這些天以來,水溝裏經常能看到漂浮的屍體,還都是頭朝下,像是沒臉見人。

    不過十里地,一匹馬拖拽的輕便馬車很快就到了,昔日從不設崗的長安城,如今需要排隊進入了,看守城門的也從不良人換成了金盔金甲的金吾衛。

    就在排隊進城的功夫,前方突然起了騷亂,一個被搜出攜帶橫刀的漢子,喊着要殺了雍王的口號,不要命的向城裏衝鋒……

    趙掌櫃進城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漢子的屍體,他現在很安靜的躺在一張草蓆上,胸口上有好幾個被長矛戳出來的洞。

    進門就是朱雀大街,昔日即便是在晚上也被路燈照耀的閃閃發亮的銅牛,如今上面用鐵鏈子拴着好些人,這些鐵鏈子不是官府栓上去的,是他們自己栓的,他們說的很明白,流水牌子欠他們錢,他們就要用銅牛抵債,只是銅牛太重,他們拉不走,只好用這個法子宣示主權了。

    走一路,看一路,每一座銅牛上都拴着人,誰能想到,這些蓬頭垢面的傢伙,在五天前,還是出沒秦樓楚館的大豪客。

    趙掌櫃半路就把車拐進坊市裏去了,這裏黑黢黢的,有路燈,卻沒有人點燃,估計是縣衙已經沒有錢爲百姓們花錢點燈了。

    好不容易摸黑回到家裏,洗漱之後,妻子端來了飯食,忙碌一天的趙掌櫃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只是很奇怪,他今晚只吃了一半的飯食,另一半好端端的放在飯盤裏。

    妻子奇怪的道:“平日裏總是說不夠,今天怎麼才喫一半?”

    趙掌櫃搖搖頭道:“以後,家裏就改成朝食,暮食兩頓飯吧。”

    妻子擔憂的道:“世道不好嗎?”

    趙掌櫃垮着臉道:“很糟,非常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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