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從紫薇宮出來,才從宮道轉到大路上,就看到一輛堆滿乾草料的牛車朝他的車隊兇狠的撞過來,拉車的牛尾巴上冒着煙,同時,後面的乾草也在一瞬間燃燒起來,被瘋狂的牛拖拽着如同一隻巨大的火球。
李義府沒有驚慌,他麾下的護衛們也很快想好了對策,將最前面的一輛馬車橫在道路上,還一刀斬斷了繮繩,讓恐懼的挽馬先跑。
挽馬才跑開,那頭瘋牛就拖拽着大火球撞在馬車上,板車上被點燃的乾草一下子就離開了板車,越過撞毀的馬車跟倒地的瘋牛,落在李義府馬車前方十步遠的地方。
李義府掀開馬車簾子淡然的看着前方熊熊燃燒的馬車,以及還在烈火中掙扎的瘋牛,對守在身邊的護衛首領道:“沒有抓到賊人?”
護衛首領看着四處亂竄着尋找可疑人洛陽不良人道:“郎君,看樣子,不會有什麼結果。”
李義府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回皇城,以後就在官署歇息。”
護衛首領道:“郎君,皇城之中,老奴就沒有辦法帶着人手親自保護您了,而且,那裏的一應喫食,都不是老奴能挑三揀四的,出事的可能會更大。”
李義府道:“皇城也不安穩嗎?”
護衛首領道:“目前爲止謀刺郎君的人的身份很雜,有舞姬,有廚娘有不良人,有商賈,還有吐谷渾人,再有一個皇城雜役也不奇怪。”
李義府瞅着不再跳彈的瘋牛,點點頭道:“我們應該儘早離開洛陽,去長安。”
護衛首領嘆息一聲道:“以目前的局面來看,身在軍營之內可能好一些,就怕……”
李義府苦笑道:“雲初在軍中的名聲一向很好,河洛府兵最大的夢想就是被調去長安參上,所以,軍中也不是那麼安穩。”
護衛首領道:“郎君既然知曉是雲初在害您,就沒有向陛下稟奏清楚嗎?”
李義府嘆息一聲道:“稟奏了,陛下不相信,或者說,陛下不願意相信,九郎,我們有大麻煩了。”
護衛首領不解的道:“郎君身居宰相高位,聖眷深厚,皇后更是對郎君信任有加,這些年以來,單凡郎君所奏,就沒有不準允的,爲何現在會說這些喪氣話?”
李義府笑着搖搖頭道:“你不懂,既然你也覺得皇城並非一處安全所在,我們就繼續回府吧。”
眼看着不良人們將燃燒的草堆挪開,李義府的馬車就在護衛們的包圍中繼續向前,只有李義府在經過那頭被燒的黑乎乎的瘋牛的時候,莫名的有些傷感。
一個黑衣壯漢穿過平安坊,在開明坊的一座小小的竹器鋪子停下腳步,打量一番之後,就進了店鋪。
竹器店的掌櫃笑着迎上來道:“客官但有所需,小店無有不備。”
黑衣壯漢從懷裏摸出一枚花錢遞給掌櫃的道:“事情做了,沒有成功,按照之前的約定,結賬吧!”
竹器店掌櫃的接過那一枚上面有樓閣模樣的花錢疑惑的道:“這是爲何?”
黑衣壯漢見掌櫃的似乎是一頭霧水,就沉聲道:“你不認識這個東西?”
掌櫃斷然搖頭道:“客人應該知道,現如今呢,私鑄花錢如今賣不上價錢,再說了,小店是竹器店,銀錢之物也收,只是給不上價錢。”
黑衣壯漢見竹器店掌櫃的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的,就一把奪過花錢,轉身就離開了竹器店。
纔出門,就看到靠在竹器店門楣邊上售賣草鞋的漢子正衝着他笑呢。
黑衣壯漢猶豫一下,就把花錢放在掌心,來到賣草鞋的漢子面前攤開手。
賣草鞋的取走花錢,笑吟吟地道:“火牛破敵之法,算是這兩天中最有想法的刺殺,只可惜被前車擋住了,否則賊人就算不死,也會脫層皮。
事有不諧,終究是一件沒辦法的事情,牛,牛車,草料,算伱八貫錢,所冒的風險算你七貫錢,共計十五貫如何?”
黑衣壯漢瞅着對面破爛的草鞋攤子,他不明白,這人如何拿得出十五貫錢。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時候,賣草鞋的漢子從袖子裏摸出一串金錢,放在黑衣壯漢的掌心道:“一枚金錢一貫錢,而且是十足十的一千錢。”
黑衣壯漢拿着金錢四面張望。
賣草鞋的漢子道:“別看了,你大理寺的同伴,已經中了老子的分瓣梅花計,這裏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黑衣壯漢後背微微拱起,才準備從腰間抽刀,就見賣草鞋的朝他擺擺手道:“這是青衣樓的生意,只要你按照約定做了,就能收到錢,至於你是不是官府中人這不重要,我們只看結果。
兄弟,看你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吧?”
黑衣壯漢警惕的道:“你待如何?”
賣草鞋的呵呵笑道:“別害怕,我只是看你衣衫破舊,鞋子也磨損的差不多了,看樣子家境應該不好,怎麼樣,大理寺的差事給的俸祿不足以養你那個八口之家吧?”
黑衣壯漢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賣草鞋的漢子卻攀住他的臂膀將那一枚花錢重新放在他手裏道:“第一筆生意算是成了,下次再論。”
黑衣壯漢很想撲上去捉住這個賣草鞋的,終究還是一動沒動,眼睜睜地看着他收拾好了攤子,挑着擔子離開了開明坊。
等洛陽大理寺的人找到黑衣壯漢的時候,黑衣壯漢朝爲首的捕頭搖搖頭。
捕頭道:“他們不肯給錢?”
黑衣壯漢從懷裏摸出十枚金錢擺在手裏道:“沒看到賊人,懷裏卻多了這十五貫錢。”
捕頭取過那十枚金錢在手裏掂量一下道:“虧了,按照洛陽市價應該給十一枚的。
不過,人家也算是信譽昭著了,還以爲這是一件沒影子的事情,沒想到真的有錢拿。
可惜了啦,咱們是官,不是賊,要不然這筆買賣完全做得。
老蘇,既然給錢了,這種引蛇出洞的事情我們要多做幾次才成,反正上官已經下令,要限期破獲謀刺宰相的案子,我們不管做多少次,都有拿的出的藉口。
宰相我們不敢傷到,那些從人……”
黑衣壯漢老蘇點點頭道:“頭兒說的極是,兄弟們一個個活得苦兮兮的,有這種做點事情就能拿十五貫的事情,咱們兄弟萬萬不可錯過。”
就在大理寺的人離開之後,一個距離他們很近的伙伕模樣的年輕人轉頭就進了另一個院子。
薛長風巴拉一下如今流行於長安,洛陽兩地的算盤,對殷二虎道:“兩天九宗謀刺,死了六個,被活捉三個,跑掉了四人,看樣子李義府身邊的護衛還是挺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