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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大人物的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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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柔慢慢睜開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他先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甘草放嘴裏慢慢嚼着。

    這才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頸,很不錯,沒有任何的不適之感,雲初的那一掌僅僅是截斷了他的血脈供應,沒有傷到他。

    雖然看不清楚周遭的情況,僅僅是聞味道,溫柔都能猜出來自己如今身在一座牢獄裏面。

    回想起狄仁傑曾經說過的話,溫柔吐掉嘴裏的甘草渣,嘆口氣,自己還真得成了三人中第一個進牢獄的。

    摸摸胸口,懷裏的奏章已經不見了,白白瞎了他阿爺一夜的苦勞。

    即便是黑洞洞的地下,溫柔憑藉往日養成的生活習慣,知曉現在一定是破曉時分,因爲他很想撒尿。

    破曉時分撒尿這個習慣他已經記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反正他如果不在這個時候撒尿,接下來的三個時辰,他就沒機會撒尿,就算尿在褲子裏也沒有人會理會他。

    “牢頭,給盞燈啊。”溫柔抓着木頭柵欄朝外邊喊。

    片刻功夫一個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燈火就出現在他的面前,而燈火後面則是一張被燈火照耀的發青的恐怖面容。

    “小心,燈芯貴着呢。”

    溫柔二話不說,接過這盞燈,就放在牆壁上的一個凹坑裏,隨即,這座長不過八尺,寬不過四尺的牢房,就被這一豆燈火照耀的有些人間的模樣了。

    “你看着我幹啥?”溫柔回頭看看那個目光炯炯的牢頭。

    牢頭雁九嘿嘿笑道:“我也很長時間沒看到過監牢裏的模樣了,有些好奇,尿桶就在牆角,好長時間沒人用了,你小心些,別驚着裏面的蜈蚣跟蚰蜒。”

    溫柔很有禮貌的謝過雁九,然後呆立不動。

    雁九似乎有些着急,指着尿桶道:“快尿啊,你不是很急嗎?”

    溫柔道:“麻煩你轉過身去,或者乾脆走遠些可以嗎?”

    雁九搖頭道:“縣丞說了,要我寸步不離的看着你,免得你突然想不開,自殺。”

    溫柔搖搖頭。

    “我不會自殺,也不會幹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現在,就想方便一下。”

    “都是男的,有什麼了不起的。”雁九咕噥一聲,就轉過身去。

    溫柔痛痛快快的方便了一下,抖抖袍子下襬道:“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雁九笑道:“縣丞說他會親自來接你。”

    溫柔嘆口氣道:“那就是說還有兩個時辰,難道說我就要白白浪費這兩個時辰不成?”

    雁九笑着又從黑暗裏遞進來一個包袱,溫柔打開之後,發現是自己正在研究的文牘,就滿意的唔了一聲,指指油燈道:“再給我加兩根燈芯草,太暗了,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好。”

    雁九嘿嘿笑道:“一盞燈油五十個錢,燈芯草二十個錢,不二價。”

    溫柔摸摸袖子,發現袖子裏的錢袋不見了,就指着雁九道:“你搜我身了?”

    雁九點點頭道:“這是自然,凡是進來的人,哪一個都要搜身的。”

    溫柔也不跟雁九計較,擺擺手道:“先記在賬上,等你們縣丞回來,由他來付。”

    雲初的名字是能當錢用的,這一點溫柔早就領教過了,然後,他就得到了兩根新的燈芯草,監牢裏面一下子就亮堂起來了。

    盤腿坐在破爛的席子上,溫柔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雲初這一會應該已經準備進皇宮上朝了吧?

    雲初當然在上朝,今天的朝堂將會非常,非常的熱鬧,他怎麼可能錯過呢?

    唯一可惜的是溫柔不能來,否則,兩人站在丹墀上喝西北風聊天也聽巨大的八卦也是一樁美事。

    在御史這邊登記名字的時候,雲初順便幫溫柔也寫上了名字,看的那位御史想要發怒。

    雲初低聲道:“被人推茅坑裏了,這會沒臉見人,還在洗涮身體呢。”

    御史同樣小聲道:“是誰幹的?”

    雲初拱拱手道:“不才正是在下,誰讓他跟我爭奪茅廁的。”

    御史狠狠地瞪了雲初一眼,揮揮袍袖道:“豎子不足與謀!”

    雲初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奏摺道:“本來我要上這封奏摺給陛下的,內容就是彈劾溫柔在萬年縣貪贓枉法,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幸好他沒有來,他要是來了,我正好拉他進殿在陛下面前分說一個明白。”

    御史怒道:“你與溫柔一向交好,怎麼也會彈劾他,還無中生有。”

    雲初怒道:“誰讓他跟我搶茅廁來着,你說是無中生有,你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就能把人證物證弄個齊全,再把案子定成一個鐵案?”

    御史是言官,有風聞奏事的職權,聽不聽得卻在於皇帝跟那些主官。

    雲初是縣丞,卻擔當着萬年縣縣令的職責,雖然官職不高,卻正是大唐官吏羣體中,爲數不多的有着真正實權的官員,治下子民超過五十萬,比外省一個州的人口都要多。

    當年,就是因爲高德儒這樣一個小小的西河郡丞,就逼迫李淵不得不暫緩東征大計,派兒子李建成率領大軍不遠千里去平滅高德儒,可以說,就是這個人導致李世民與竇建德的對峙中落於下風。

    如果不是李世民在那一場大戰中爆發出燦爛的讓人無法仰視的光芒,誰勝誰負還真得很難說呢。

    如果雲初真的不管不顧的要陷害一個人,即便是位置更高的御史也會難以逃脫三司會審。

    就算他能從三司會審中逃脫,在來年的清吏司評選中,一個下下的評語是逃不掉的,降職,罷官的命運就在眼前。

    雲初把狠話說完,就揹着手悠哉悠哉的去了太極宮,找適合自己站立並能聽到大殿內談話的丹墀去了。

    一個紅衣中年官員路過雲初身邊的時候,默默地擡手抱拳施禮,雲初微微欠身,表示不敢接受長輩的禮儀。

    目送一大羣身着紫袍,紅袍的大佬們進入了大殿,雲初就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精巧的小小的銅皮爐子,又從另一邊的袖子裏摸出兩個拳頭大小的松果。

    站在他前後的官員們,眼睜睜的看着雲初拿出一整套罐罐茶茶具放在旁邊齊腰高的臺階上,看樣子這人竟然要在這裏烹茶。

    原本很對他這種行爲非常奇怪的低階官員們,突然發現太極殿四扇沉重的硃紅色大門竟然關上了,一些跟雲初熟識的官員,就紛紛湊過來,準備討一杯茶喝。

    畢竟,從天不亮就出門,折騰到現在,也是人困馬乏了,現在,大殿的門關上了,就說明大殿裏的事情不適合他們這羣嘍囉們聽。

    既然不讓聽,那些御史要是再多事,就羣起而攻之。

    雲初其實對於大殿裏發生的事情不怎麼感興趣,無非就是褚遂良倒黴而已。

    這件事其實早就註定了的,從李治不允許他告老還鄉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只是爲了平抑四方的態勢,這才拖到今天處理。

    早上見褚遂良一臉悲憤的從身邊走過,估計一會他會更加悲憤的從這裏出來。

    溫柔要參與彈劾褚遂良確實是一個投機的好機會,但是,凡是彈劾褚遂良的人都被史書給寫的臭不可聞。

    且統統都打上了一個佞臣的名號。

    就算彈劾褚遂良有好處,大頭也是許敬宗,李義府這些人的,溫柔撈一點湯湯水水的毫無意義。

    只是這件事對溫家有用,可以藉此向皇帝闡明,他們溫家是向着皇帝的,沒有反對皇帝任何旨意的意思。

    然而,溫柔從此揹着一個佞臣的名號此完蛋了,會被很多很多人鄙視,就連他跟她老婆生的那個孩子,也會被冠以佞臣之子的名號。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褚遂良從未做過半點對不起大唐王朝的事情,從事實上來說,即便是反對李治廢后,也沒有什麼錯失。

    就在雲初的罐罐茶煮的沒有了味道,小小銅爐裏的松果也燃燒殆盡的時候,一個身着紫袍,光着頭,滿臉鮮血的人踉踉蹌蹌的從大殿裏走出來。

    他的官帽沒有了,他的笏板也沒有了,額頭上老大一片傷痕,且血流如注。

    “天知我——”褚遂良站在臺階頂端衝着青天怒吼,聲音中有着太多的不甘與憤怒。

    “天知我——”褚遂良就這麼怒吼着一刻不停的離開了長安,去了潭州就任都督。

    就在很多人爲褚遂良這一代顧命大臣感到惋惜的時候,正在往沒有花的花壇裏傾倒銅爐灰燼的雲初知道,這不是褚遂良悲慘命運的終結,而是纔開始。

    “這麼說褚遂良就這麼完蛋了?”溫柔守在一個鐵鍋跟前,瞅着雲初往鐵鍋裏揪面片,他們兩個打算在這裏喫一頓羊肉面片之後再出去。

    “以後會更加倒黴,因爲有很多人在爲褚遂良鳴不平,聽說,就連趙公都懇求陛下手下留情,褚遂良還是被下令,即刻離京走馬上任。

    怎麼樣,這一次被我害得沒有參加到彈劾褚遂良的大軍裏,是不是有些後悔?”

    溫柔瞅着鐵鍋裏翻滾的羊肉跟面片搖搖頭道:“我能想到別的官員看許敬宗這羣人的目光是啥樣,反正我是受不了的。

    咦,監牢裏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爐子?”

    雲初瞅瞅縮在角落裏的雁九道:“這是他們用來燒烙鐵燙人用的爐子,火力不錯。”

    雁九在一邊喫喫笑道:“有時候也拿來直接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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