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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君子食與奴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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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要這樣慢慢的融進去,就像一滴水掉進了江河湖海里,就像一隻椋鳥混進了椋鳥羣裏,就像一隻白色綿羊混進了白雲般羊羣裏。

    潤物細無聲纔是混進去的最高境界。

    今天,方正,劉雄,何遠山以及掌固張安已經在潛意識裏認爲他是一個唐人了,這已經是莫大的勝利。

    當一個從八品大關令的書吏,這個起點已經非常非常的高了,高的出乎了雲初的預料之外。

    這跟他很久很久以前走的道路差不多,在化學老師劉天成的舉薦之下,他同樣順利的在一個從八品的科長麾下幹着書吏的工作。

    考慮到大唐官吏與那個時代官吏數量的比例,自己目前獲得的這個書吏位置要比那時候的書吏位置高出不少。

    張安給雲初安頓好了住處之後就離開了,儘管雲初提出約飯的要求,還是被張安給拒絕了。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人家對他還是有戒心的。

    看過居住地之後,雲初多少有些疑惑,這裏的桑樹巨大的讓人難以置信!

    不論是兩人抱不攏的樹幹,還是樹幹上瘰瘰癧癧的疤痕都證明這些桑樹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龜茲鎮歷來是西域兵家必爭之地,這些桑樹距離城池如此之近,完全可以拿來製造一些工程器具,那些人卻愚蠢的放棄了,這中間應該有一些雲初不知道的原因。

    方正給雲初分派的是一間黑洞洞的茅草頂的小房子,窗戶很小,只有一尺見方,門檻很高,門楣很低,進出需要低頭。

    土牆上佈滿了金黃色的麥殼,也有很多麥秸,可能是經歷了長時間的風雨侵蝕,這些麥殼與麥秸被風雨盤成了金黃色,就像土牆上鑲嵌着金色的沙金以及金絲。

    窗戶小是爲了保暖,門檻高是爲了擋住沙子,門楣低估計是爲了方便防禦。

    室內兩米的高度讓人活潑不起來,總之,雲初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房子。

    所以,他就去了居住在不遠處的門子那裏,準備借一些工具,把門窗開大一些。

    門子是一個瘸腿老兵,模樣很老,年紀應該不算大,不能因爲他有一頭的白髮就說人家老的快死掉了。

    三十歲就有白髮,對於這個時候的人來說很常見,給人家當爺爺的也不罕見,不像他以前生活的那個時代裏,三十歲的人還自稱是一個寶寶。

    老兵看樣子沒有什麼輝煌的過往,兩隻眼睛上糊滿了眼屎,腰背佝僂着沒有什麼英氣可言。

    雲初問他借一把斧頭,於是,他就借給了雲初一柄宣花開山巨斧。

    斧柄足足有兩米長,斧腦位置還突兀的冒出來一柄一尺長的尖刺鏽跡斑斑的。

    這就讓這柄巨斧不但有劈砍功能,還有刺的能力。

    整個斧頭足足有二十幾斤重,而且重心太靠前,用起來非常的不方便。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腦殘會製造出這樣的一個廢物還拿到了戰場上。

    “這是我的家傳寶物!”老兵嘟囔着攤開手。

    “給我五百個銅錢,這東西就歸你了。”

    雲初看看斧頭上的紋飾,覺得五百個錢其實不貴,這種東西應該是儀仗隊用的東西。

    “我沒有錢……”

    門子揉揉眼睛瞅着雲初道:“先欠着。”說完話就繼續靠着桑樹睡覺。

    雲初舉着大斧開幹。

    不一會,就給自己開出來了一個大窗戶,門楣也被斬掉了,還有時間用柔軟的桑樹條子給自己編織一個窗戶,還給大門用桑條延伸了一段,這樣,他就有了一個門。

    做完這些事情,雲初滿意的瞅着這間八平方的屋子覺得很溫馨,雖然只有一牀,一幾,一個蒲團,對目前的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唐人的官衙裏,一天只有兩頓飯,早上十點一頓被稱之爲朝食,下午四點鐘再喫一頓被稱之爲暮食。

    雲初今天錯過了朝食,等到門子呼喚着開始喫晚飯的時候,他已經非常的飢餓了。

    方正,劉雄,何遠山,張安,薛和義,李成義,陳伯安,加上雲初,就是喫官衙飯的主力人羣,至於門子老兵,以及啞巴馬伕,癆病鬼更夫,就只能等前面八個人喫完之後,有剩餘的話就喫,沒有剩餘就不喫。

    前面八個人是可以從衙門裏領取錢糧的,後邊三個只能說是靠着衙門喫飯的閒散人員。

    雲初覺得自己佔大便宜了,畢竟,一個連戶籍都弄不清楚的人,一進門,就比別人地位高,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方正看出雲初侷促的心思,就按住坐臥不安的雲初道:“你是讀書人!”

    雲初隨即坐定,不再有坐臥不安的意思了。

    身爲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自覺。

    晚上的飯食的主題是湯餅,湯餅其實不是餅子,而是麪條,因爲做飯的人是那個被眼屎糊住眼睛的門子,這就讓雲初的食慾喪失了一大半。

    再加上湯餅的湯是羊肉湯,上面漂滿了血沫子嗎,這又成功的將雲初的另一半食慾給謀殺了。

    這一鍋飯裏面的麪條不少,羊肉塊也足,就是腥臊難聞的難以下嚥。

    方正一羣人喫的唏哩呼嚕的,好像鍋裏的東西是難得的美味,只有雲初一個人瞅着面前的飯碗長吁短嘆。

    “門子的手藝不錯,快嚐嚐!”方正還以爲雲初在客氣,熱情的把飯碗往雲初跟前推一推,這下子,飯碗裏面的腥羶氣直衝鼻子,讓他面頰一白,差點嘔吐出來。

    “喫不慣?”何遠山用筷子夾着一大塊羊肉,瞅瞅羊肉,再看看面色發白的雲初。

    雲初拱手道:“飯食不錯。“

    “不錯就喫!”劉雄最看不起雲初這種慣愛作假的讀書人了。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雲初就關閉了自己的嗅覺,味覺,視覺,開始喫飯。

    這種能力雲初從嬰兒時期就開始訓練,五歲時分已經練習到了大成,可以無視食物的形狀跟味道喫的溝滿壕平,直到八歲以後自己能給自己弄飯喫的時候纔沒有繼續使用,沒想到,今天又要重溫這種本事。

    於是,雲初一連吃了三大碗,肚皮鼓起來了也不願意作罷,這樣做的目的在於,一會嗅覺,味覺恢復之後,即便是嘔吐,也能多嘔吐一會。

    準備喫第四碗的時候,方正按住了他的飯碗道:“別折磨自己了,如果你會做飯,就領了糧食自己做。

    看來你以前還真得是過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真不知道你在塞人部落裏的三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雲初捶捶胸口笑道:“餓極了,沒有喫不下去的東西。”

    “就像眼前這一鍋湯餅?”

    雲初回頭看看時時刻刻注視着湯鍋的門子,馬伕,更夫點頭道:“確實如此。”

    何遠山冷笑一聲道:“這裏可沒有龍肝鳳髓讓你喫。”

    雲初朝何遠山拱手道:“壺正說的極是,納山川大地之精爲一鍋羹,食之不能肋生雙翅登臨仙境,五穀雜糧雖然普通,卻是君子之食,而後有微言大義直通天際,響徹雲霄。

    就今日這鍋湯餅,食材其實一點都不差,不論是麥面,還是羊肉,都是雲某往日求之不得的食物,只是此等上好食材抵辱於奴隸人之手,可惜了。”

    何遠山哼了一聲道:“君子食與奴隸食有何區別?軍營四百步之外就有隋人開具的食肆,論到味道,還不如侯三整治的食物好。”

    雲初也不惱怒,繼續朝何遠山拱手道:“同樣是麥面與羊肉,雲某明日請壺正品嚐一下何謂君子食,何謂奴隸食。”

    何遠山冷聲道:“你還不是唐人呢,論什麼君子,奴隸!”

    雲初大笑道:“我是不是唐人,壺正心中有數,至於君子食,奴隸食,明日自然見分曉,諸位如果明日想讓自己的五臟廟獲得一場盛宴,還請早早將鼎鑊食材送來。”

    說完話,雲初就站起來,拿着自己的空碗離開了飯堂,路過門子侯三身邊的時候,從懷裏掏出一小把金沙放在他手上道:“方纔冒犯之處,請不要介意,我只是激怒之下失言了,奴隸人一類的話只是比喻,非指你,這點金沙,就當賠罪。”

    侯三手裏握着金沙一臉的驚喜,連忙道:“我本就是別人拋棄的家奴,說我是奴隸人一點錯都沒有。”

    雲初笑着點點頭,就揚長而去,頗有些君子不器的模樣。

    大關令方正丟下手裏的陶碗,笑呵呵的對何遠山道:“我聽說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些脾氣,你現在還懷疑他不是唐人嗎?”

    何遠山搖頭道:“他定是唐人子弟無疑,只是現在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罪囚!

    上午回去之後,我翻閱了關內傳來的海捕文書,沒有與他年紀,長相相匹配的。”

    劉雄在一邊笑呵呵的道:“我倒是不懷疑他是罪囚,或者罪囚之子,只要是罪囚,西域這麼大,他們不會刻意的跟我們打交道。”

    說着話還舔舔嘴脣,頗有些期待的問方正:“關令,你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雲初說的君子食,到底好喫不好喫?”

    劉雄的一句話頓時讓大關令方正的眼睛溼潤了,低聲道:“某在家中,阿嬤最是疼愛我,清晨時分定有一碗牛乳酪,上面撒滿了泡開的乾果,輔以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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