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木匠頹然的看着張虛，“僅僅就是爲了做官嗎？”
張虛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我說了水脈爲將相之臣，你們先人當時應該是觀看了這裏的水型，這條蟒河是在人爲形勢下推成的，那時候的人執着與光耀門楣，更何況你們這裏是龍城，有水龍脈也不稀奇吧？”
“至於你說的村裏其它的丁姓人過來，你想他們會不知道嗎？我猜定是你家先人有意無意的放過風，說丁家村的風水地理位置在水龍脈上，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這是人逐勢的本性，爲了光宗耀祖他們自然心甘情願姓丁了。”
“僅僅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丁木匠突然大笑了起來，那他們這些從小受盡辱罵的鬼孩子又是爲了什麼而出生？
“我出生未見過父母，生來爲了丁家這可笑的龍脈，死也是爲丁家可笑的蛇禍，現在你看了地貌告訴我，這都是丁家自己欺騙自己的東西，張虛，你知道這讓我覺得自己有多可笑嗎？”
梁言言下意識的伸手給丁木匠擦眼淚，“你要死了嗎？不想死我們離開丁家村，我陪着你一起走。”
丁木匠看梁言言天真無邪的模樣，眼裏除了痛怨還有不甘，“怎麼離開呀？我母親還在蟒河底，我走了她一輩子都不會被人打撈上來的。”
“你父親呢？”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從沒有見過他，我出生被爺爺養了幾歲後來就送在太祖跟前長大，他也是鬼生子，他是丁家唯一活到七十歲多歲的鬼孩子。”
梁言言不知道爲什麼也跟着掉眼淚，她十幾歲不能出門後，每天關在家裏雖然語言沒有退化，但是感情還是很空白的，丁木匠說的話她聽的不是很明白，可是他身上散發的孤獨她還是很有共鳴感。
“你這樣焦躁抓狂的樣子我彷彿不認識你了，我認識的丁木匠性格詭詐多疑，行事張狂囂張，並不會因爲這等小事就懊惱哭罵，既然知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你更應該暗自籌劃掙脫了，要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你能找幡子王那病癆鬼替你去死，我不信你能如此脆弱，沒有自己的謀劃過什麼。”
原本在哭的丁木匠不哭了，擡頭看着張虛，他臉上哪有一點淚痕的模樣，他冷漠的神情與剛剛的傷心判若兩人。
“這纔對，你這樣纔是我認識的丁木匠，丁家的鬼孩子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感情，”張虛嘲諷的笑了笑。
“咱們彼此彼此，以前聽人說靈人最早並不是你這樣的，他們都是嬉笑怒罵假哭喊，可你卻沒有半分嬉笑怒罵的感情。”
張虛扯嘴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知半解的別來關公面前耍大刀了，送靈人分兩種，一種是民間吹拉彈唱的，一種便是我這樣的陰間送魂歸故里的，你是木匠沒聽過有一種靈人，專門爲不祿招魂引魂的嗎？”
“爲士兵引靈的？那不是湘家人做的嗎？”
“湘家……？你真無知，魂不歸故里無顏見君，何以覓伶落魂牽引，說的便是我們這樣的，最早是陪着帝王埋葬地宮的引人，後來被泥塑代替了，才得以午夜子時進去引人回荒冢。”
“我一直以爲……”
“你以爲什麼？三天哭喊戴孝掙兩千？”張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怪不得你們丁家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打我的主意，還好你家老太爺沒有老糊塗，不然我的靈船上又多了三個急着投胎的人。”
“你很厲害嗎？”粱言言看張虛一句不讓的懟丁木匠，竟把喜怒無常的丁木匠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故而膽怯的問了一句。
“我不厲害呀！小木匠會相信嗎？願意放我走嗎？”
“這麼大的太陽還沒曬醒你？站田頭還做白日夢呢？”丁木匠面無表情的問到。
“書你收了，梁家的事我幫你做了，就連她都給你替換了，你現在告訴我你幫不了我？你覺得我缺心眼子了？”丁木匠冷笑着看張虛。
“我剛剛說的口乾舌燥不是在幫你？再去漢城白跑一趟嗎？梁家的事你確定是在幫我？你要是覺得喫虧了，我可以帶梁言言走，實話告訴你，我不想參與進你們丁家的紛紛鬧鬧裏去。”
“晚了，咱們還是原計劃不變，張虛，你一點不好奇人皮骨嗎？今年可是老皮頭親自上陣，他封箱了五十年，這突然拿出來重彩，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原因吧？往後你要是想看可就得下去陪他看了。”
“人皮骨是什麼？”梁言言好奇的看着丁木匠。
“玩皮影戲的一種，各種動物的皮製作出來的，但是老皮頭手裏的那一套可是人皮做的，傳了很多代纔到他手裏，他的拎出來表演簡直就是真人在演，刀砍斧鑿立聲見影，”丁木匠滿臉高興的表情給梁言言解釋。
“人……人皮做的？”梁言言驚駭的看着丁木匠，眼裏除了害怕便是恐懼了。
“你怕什麼？張虛手裏的燈你都不怕，現在怕一個看不見的東西？”
“夠了，”張虛出聲打斷了丁木匠的話。
“我撒謊了嗎？你敢說你的魂燈不是人皮做的？就連你的燈杆都是人的龍骨雕刻成的竹節，你腰上的魂鈴兩邊拴的都是人魄……”
“你們丁家怎麼不把你騙死呢？多留一會都是禍害，”張虛沒好氣的說完轉身走了。
丁木匠挺挺胸膛得意的笑起來，“禍害遺千年，我是木匠你拿出來的東西，只要過了我的眼我馬上就能給你看個通透，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去一趟漢城。”
張虛沒有回頭搭理他，她心裏明白丁木匠絕對不可能誆她只是去漢城這麼簡單，要不他不會這麼死纏爛打的。
回到丁家這一路張虛都沒讓人帶着，她自己熟門熟路的找了回去。
丁木匠跟在後面看了眸光又深沉了很多，眼底深處多了一絲算計，張虛藏拙了，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眼下必須要帶張虛去漢城找人，這事關他活着的問題。
幾人回到屋裏，丁老太爺已經擺好了飯。
張虛洗乾淨手對着老爺子打了一聲招呼，坐下開始喫飯，丁家的飯菜都是以偏素爲主。
“張姑娘喫的慣嗎？”丁老太爺笑呵呵的問張虛。
“可以，”張虛笑笑表示沒問題，隨後便是安靜的用完中午飯。
下午沒事幹的時候，她搬了一把椅子出門在牆外的走廊下坐着曬太陽，梁言言找來的時候張虛睡的正香呢！
丁木匠自回屋後，就坐在大院裏做他的本職工作，刨木頭做門做盆啥的，看看多麼勤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