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意去中午下水餃解決午飯，都是我早上現包出來的，”張母一邊交代閨女一邊穿羽絨服。
“知道了，”張虛擡頭對她媽笑笑。
“趕緊去我乾媽估計坐立難安了。”
“別說你乾媽了，就是我去了都不自在，小榆爸媽那邊來了好多人！你爸特地打電話回來給我讓我穿的體面點過去。”
“我這樣穿沒問題吧？”張母不放心的摸着襖子，這都是她爲了鬍子敬補辦婚禮新買穿的，一個襖子就花了三千塊，就怕穿差了給子敬丟人。
“沒問題，”張虛看了直想笑，兩家人這一個星期就剩搗騰衣服了。
“沒問題我就走了，”張母喜氣洋洋的出門坐車去酒店了。
家裏沒人在張虛拿着書，帶着鑰匙去了事物堂，養了一個多月人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錯。
“好久不見，”陳章林站在門口冷呵呵的打招呼。
張虛有些意外的看見他，對他笑了一下趕緊打開門讓人進去開暖氣。
又接了一壺水燒開泡了薑母茶，“晴晴安頓好了嗎？”
陳章林接過茶臉色一滯迅速恢復了正常，“安頓好了，我去了她老家把她葬回劉家那邊去了。”
“劉家人願意嗎？”張虛真是挺意外的。
“是劉奶奶丈夫同意的，他說這是他欠的孽債，晴晴還算是他的長輩。”
張虛……
“很意外吧？我去的時候聽了也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陳章林發愣的喝了一口茶。
“也不是特別的意外，劉家亂象叢生父不父子不子的，也能窺見出來一二。”
“你養的怎麼樣了？”陳章林上下打量張虛。
“當先生的只要活着就沒事，這都是平常的事情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張虛不在意的回到。
“如果不是我極力的要求你幫晴晴，你不會變成這樣。”
“你不要求我也會這麼做的，我說了這是我的本職份內事，我受她請託自然幫她完成全部的事。”
“你還是大學時候的樣子，”陳章林苦笑起來。
“張虛……我……”
“這個送給你，”張虛轉身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兩個小掛件放在陳章林面前，魚花符會增加桃花運的功能，回去把它掛在牀頭很快就能紅鸞星動，我媽曾經還偷偷的給我也掛過呢！”
“她自己也是堂先生，不過總是看不破這些就是了，我小時候是受我姥爺教育長大的，他是一個受過家傳正統薰陶的先生，打小世俗磕絆都會讓人經歷看一遍。”
“他老人家又把那些流程，讓我也感受了一遍，我五歲跟接陰婆夜夜撐船過河，總能看見擁擠的人羣哭的肝腸寸斷，他們上船哭下船哭，過陰陽橋發誓不忘前生後世的，結果一隻腳邁過去都忘了一半多了！”
“兩隻腳都邁過去了，任身後的人如何哭喊他好似沒聽到一樣，還迫不及待的求喝孟婆，三口孟婆湯喝完，形如槁木走屍般去投胎泉跳下去。”
“起初別人哭我也跟着哭，哭很了還有點口渴，接陰婆伸手舀了一碗陰河的水給我喝。”
“我那時候不懂事端碗就大口喝，你不知道陰河的水有多苦！比我小時候喝的苦藥還要苦百倍。”
“我問陰婆水爲什麼這麼苦？怎麼比苦藥湯還苦？”
陰婆皺着乾巴巴的臉回到，“因爲陰河裏的水就是我們哭的眼淚，難道你只嚐到了苦？沒有嚐到澀嗎？”
“我很好奇‘澀’到底是什麼味道？我回來問乾爹乾媽，我乾媽拿棍給我打了一個半生的梨喫，那梨咬一口立刻麻澀的都張不開嘴，我寶貝的裝起來晚上告訴陰婆，還把梨給她嚐嚐。”
“陰婆整個梨喫完後說不酸澀，她告訴我真正的酸澀喫下去是感覺不到澀苦的，但是你即使吃了再好喫的東西也衝不掉渾身的澀苦，她讓我每天繼續跟她接人。”
“陰河裏的水我每天必須要喝一碗，從第一天苦的我爬不起來，到後面我慢慢的麻木習慣了也接了好幾年的船，陰河水也並不都是苦的還有酸的，唯獨沒有喝到所謂的苦澀。”
“大概就在我十六七歲那一年吧！陰婆要換人了。”
“”那我看到她麻木的走到孟婆前，自己舀了一碗湯喝下去，轉頭露出我見過的第一個笑容，小虛，湯是甜的！然後頭也不回的跳了投胎泉。”
“我傻愣愣的站在船上，拿着碗舀陰河的水喝，酸澀的水讓我幾乎流乾了十幾年的眼淚，那一次過後我再去撐船喝水都是無味的。”
“再後來我姥爺就不再讓我去幫人撐船了，他會利用我寒暑假沒事的時候，帶我上觀到廟的去幫人秤命秤骨，幫人秤多了骨重，反而不敢受別人一聲秤命師先生。”
“爲什麼？”陳章林恍惚的問到。
“怕骨瘦如柴吧！你看我也不是無所不怕的，特別怕像劉婆那樣的，夜裏出來永遠直不起腰，好似一隻老邁的山狸貓在月光下行走，身上都是爛木頭的味道，”張虛嘴角的笑容特別的不真切。
陳章林眼裏除了黯然外，餘下的所有話都變成了一口口的薑母茶。
“爲何阿姨可以……結婚……生子？”
“我媽就是個堂先生而已，幫人請請平安財什麼的，就這我們姐弟都不是很平安，會看先生的人感情都特別淡，多多少少都不喜歡被俗事所羈絆着，因爲都明白自己要不起什麼，就像鬥地主，一個字‘過’！”張虛說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陳章林喝了一口手裏涼掉的茶，辛辣的苦澀他也感覺到了，只是一時難以釋懷這份酸楚。
“小妹我給送飯來了，”門口傳來聲音。
張虛擡頭看陳柏青，正伸頭縮腦袋的拿東西擠門縫裏對她笑。
“今天是小哥他們大喜的日子，你跑這來不像話吧？”
“又不是我結婚的，”陳柏青走進來吊兒郎當的說完。
“還有一個呀！這飯……？”
“不夠你再去前面買點回來，”張虛起身去隔間燙了三個乾淨的碗出來。
陳章林本來打算走的，可是又覺得自己不夠大氣，也就坦然的起身幫忙拿飯菜出來喫。
“這麼多菜還不夠喫嗎？”陳章林問陳柏青。
“別問我呀！得問小妹夠不夠。”
“夠了夠了！把門打開喫飯，關着玻璃門不透氣屋裏都是飯菜味，”張虛指使陳柏青去打開門。
“還是這裏喫飯清淨！”陳柏青狼吞虎嚥的扒着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