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續情緒有些壓抑的喝着手裏的酒，面前點的菜一口沒動。
“你叫我喫飯就是爲了喝酒給我看的？”張虛有點看不下去這情形了。
“姐……對不起……”張續張了半天口語氣頹廢的道了歉。
“今早媽給我打了電話，雖然沒有說的很明白，可是胡叔都來了，我就知道肯定又是藍蘭打電話折騰的，他封卦都有好幾年了爲了不讓藍蘭難看薄面子還是破例來了！”
張虛面無表情的坐着沒接話，手裏的吸管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着。
“我還記得胡叔封卦那年，我在醫院的病牀上躺着，雖然那時候年齡不大，我卻記得清清楚楚的，彷彿事情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事情做都做過了在追悔也沒什麼意義，明知不可爲的事一再違背去犯，事後說一千句對不起，一萬句對不起能彌補嗎？”張虛百無聊賴的放下手裏的東西。
張續寞然的看着他姐，她冷寂的好像七八十歲的老嫗，清清冷冷的看着人沒有一絲表情。
“姐，你害怕過嗎？”張續看他姐的模樣就知道沒有。
“我害怕過，我記得那天窗外的陽光明媚的都刺眼，我的雙眼開始變得灰暗起來，我害怕的不得了就拼命的哭，全身的疼痛加上快要看不見了，我變得狂躁起來，三個醫生按不住一個十多歲的孩子。”
“洪姨看我的情形不對，做主給我打了鎮定劑，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又能看見窗臺上布簾子的顏色，也能看見病房裏來來去去五顏六色的衣服，還有那些人遠遠的對我指指點點。”
“姐，你知道嗎，一個十多歲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我沉浸在我還能看見的喜悅中。”
“偶然間聽到爸媽說話，原來我安睡下來那天胡叔來了，他開完壺卦滿頭大汗的走了，而你就像一個跟屁蟲一樣，隨着胡叔來也隨着胡叔走，我心裏還有點埋怨你，我在急診室裏搶救，我姐姐怎麼不來陪我？我一個人在病房裏怎麼姐姐也不來陪我玩？”
“我出院回家休養，爸媽一邊照顧我，一邊整夜不睡覺的守在你牀邊，我有時候夜裏醒來，還能聽見媽在門外廊臺下嗚嗚的哭。”
“就連姥爺都罕見的住在咱們家，一夜一夜的給你看蠟燭，我纔是家裏做過手術的那個，爲什麼好端端的都去照顧你？”
“我調皮搗蛋欺負你，咱爸生氣揍了我一頓，那一頓打的我屁股都青了，爺奶不願意了過來罵爸爸，當然還有罵你和媽媽……”
“在媽和奶奶一次比一次激烈爭吵中，我才知道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搶了你活着的命，胡叔爲了我還傷了身子，年都沒過上就被拉去醫院搶救了好幾天。”
“你從醫院回家的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半夜不睡覺求姥爺放你走，你說你不想喝苦藥湯了，不想每天夜裏撐船去送人投胎，還問姥爺忘川水爲什麼是苦的？”
“姥爺一個修道的人心多麼冷硬呀！聽了你的話都忍不住紅眼睛，從那以後他老人家再沒登過咱家的門了，和媽的父女關係也斷了！”
“那一陣家裏幾乎忙翻了天，一個在醫院搶救，一個在家高燒不退說胡話，爺奶說男孩子纔是家中之重，媽聽了戳心，不願意跟奶奶大吵了一架，抱着你出門求人幫忙。”
“夜裏我獨自睡覺害怕，縮在牆角不敢睡覺，總覺的你睡覺那屋點的蠟燭在亂竄，彷彿又聽見你命令我，張續趕緊睡覺！可是我一閉眼就能清楚的看見你牀邊站滿了人。”
“它們衝着我笑，那笑容陰測測的瘮人，其中有老人沒有牙齒嘴巴黑洞洞的，年輕人一臉兇惡對你饞誕，小孩子到是笑的正常，可是它們眼裏的兇光絲毫不比成年人和善。”
“我害怕的跑去找姥爺問它們是誰？”
“姥爺告訴我，它們是你姐渡不走的東西，心裏把不能投胎的怨恨算小虛頭上了，她現在已經踏進鬼門關了，那些東西都是來搶她的生魂的！”
“我求姥爺救救你，雖然咱們不一起長大的，可我心裏還是很依戀姐姐，我不希望你有事情。”
“姥爺長嘆了一口氣摸着我的頭，眼裏都是悲傷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他摸着卦甲殼說一定會讓你沒事的。”
“後來姥爺離開咱們家說給你找靠山去，直到你好起來胡叔來接你走，他老人家都沒再出現過，媽回去給姥爺認錯都被打發回來了。”
“隨着年齡長大，我覺得自己挺孤獨的！做什麼事都不敢莽撞了。”
“怕自己摔倒了，怕自己走路磕碰了，不敢去水邊怕掉水裏……怕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連累了跟我同名的姐姐，更怕你牀邊站滿東西等着你……”
“直到我大學畢業出來實習遇見藍蘭，她活潑開朗，做事清爽利落，性格雖然說強勢了一些，但大部分決定都會尊重詢問我。”
“我帶回去給爸媽看，爸媽當時神色複雜的說你們並不是很合適，不過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也不阻攔你，只是咱家的情況你要跟她說清楚了。”
回城的路上藍蘭興奮的跟我說：“張續，你姐看着不說話很高冷，我有點緊張害怕她，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爸媽的和藹。”
“我心裏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藍蘭沒有因爲你的冷淡和我生氣耍脾氣，我還趁機向她說了咱家的情況，我以爲她會藉口說想想的。”
“她卻告訴我她喜歡的是我，至於我們家的情況她都不在乎，還有姐雖然話語很少，這應該是天生的不是針對她。”
我看她善解人意的笑臉便跟她開玩笑說：“我姐今天很給你面子了，你今天來我姐笑了好多次，以前我姐在家都不怎麼笑的，說完我突然心痛難忍，你應該也是好孤獨的吧！”
“不然你總是對子敬哥比對我親，子敬哥火爆的脾氣總讓你不自覺的跟着跑，而我，你總是捧在手裏小心翼翼的保護我。”
“我們結婚了！我喜歡上了藍蘭父母給我濃濃的愛，有空的時候就帶着藍蘭回去看她爸媽，她們全家對我更好了。”
“墩墩出生的時候，全家人把愛都給了孩子，我失落感又生了出來，也許有了孩子的加入，藍蘭母性強勢的一面更展露的無疑，我們開始出現了爭吵，發脾氣、摔東西、直到媽來了天天出去幫人做事。”
“岳母知道我媽會看風水的事，三天兩頭的就找媽出去幫人做事，她們也摸到了媽看事不要錢的原則，提前把錢要了，媽只負責去把事做了就行。”
“而我出事也出的頻繁起來，墩墩三歲那年我開車撞到了水泥墩上，空闊的大馬路就我一輛車，我能撞上欄墩！我全身裹的跟布偶人樣，媽抱着墩墩不顧人場哭的癱軟在地。”
“也是那天我跟媽才知道，媽做的每一場事，岳母跟藍蘭都會收人家幾千到上萬塊錢。”
“媽看的準擺的也好，經過岳母的口裏鄰居們都知道了，最後人家一場事給幾萬塊錢都敢接下。”
美其名曰：“爲了給墩墩攢着，爲了給我們這個小家減輕負擔，爲了買房子等等多種原因……。”
“媽哭着跟我道歉，不是她不幫兒子，錢跟兒子之間，她還是希望我平安無事，還說是她自己作孽硬強求的，我出院當天媽就回了老家去，她回去時墩鐓才一歲多，如今墩墩都五六歲了！”
張續兩行清淚滴進玻璃杯裏，端起杯子仰頭就嗚嘟嗚嘟的喝起來，一大杯看着有二斤多的啤酒，就這樣不泄氣的喝了個乾淨。
張虛喝着手裏的開水，小臉在霓虹燈的照耀下，依然沒有過多的情緒，如果仔細看，她眼裏的歉疚還沒消散乾淨。
“你別怪媽，咱家特殊，會這種本事誰也不想的，像我出生會說話開始就能看面相，如果可以選擇，媽肯定會義無反顧的不要這種本事。”
“還有……姐也跟你說聲對不起，那時候小我經常發高燒受驚，只能去幹爹家才能過的平安些……”
“姐，我從沒有怪過你跟爸媽，相反的我還要感謝你，你爲了我能平安長大，幾乎是在胡叔家長大的。”
“姥爺以前看着我就說“小續呀，你們姐弟就靠着你這個名字活下來的，將來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今天我才知道，我就是家裏硬求來的，我是搶了姐姐你的命纔有的，”張續有些哽咽的說完，不知道是爲生活裏的不順，還是爲親人跟親人之間的矛盾不理解而難過。
“我不知道媽今天跟你說什麼了，張續，我很開心有你這個弟弟，真的，媽說的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已經是個快三十歲的人了，能不能做什麼事我心裏都曉得。”
“乾爹過來看，也是我告訴他的，我碰見有本事的人了，藍蘭左右不了我的意見，你們安心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張續看着他姐姐心裏酸澀的厲害，任何的語言都顯得過於蒼白，“老闆再給我上兩杯啤酒。”
“少喝點，早點回去省得藍蘭在家擔心你。”
張續悶頭喝酒，不管白的啤的喝就是了，半個小時不到的功夫就醉趴下了。
一個爛醉如泥的人，張虛肯定是弄不回去了，只好打電話給鬍子敬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