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潯安中心的高樓下來後,祁汐跟女生一起去了公安局。
經過這麼一遭,她的父母也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幫女兒報了案。
祁汐陪女孩做了筆錄,又將自己認識的律師請了過來。離開前,她還和女生加了微信。
處理完這一切,天已經黑透了。
祁汐邊往外走邊解鎖手機屏。
沒有新的消息和未接來電。
消防員們將女孩移交給民警後就收隊了,陳焱肯定也一塊兒走了。
祁汐一直沒看見他。準確點說,從她走上露臺後,就再沒有往男人那邊看。
面對知道真相的人,似乎比說出真相還要艱難……
盯着黑掉的屏幕裏自己脫妝的臉,祁汐嘆了口氣,走出警察局的大門。
一眼就看到馬路對面的男人。
路燈之下,他高大的身影在水泥地上拓出幽長的影,黑衣黑褲也完全隱沒在夜色裏。
唯有脣間那一點明明滅滅的紅,燃燒灼人眼。
祁汐望着陳焱微微弓陷的肩背,忽然覺得這一幕,像極他們八年前最後見面的場景。
她吸了口氣,緩步走過去。
陳焱很反常地毫無察覺。直到她快走到他身邊,男人出神的眼才動了動,隨後拿掉嘴裏的煙,摁滅在旁邊的垃圾桶裏。
祁汐順着瞟了一眼——菸灰臺裏堆了至少七八根菸頭。
陳焱擡手大喇喇揮了揮,兩人之間繚繞的白霧加速散去。祁汐抿了抿脣,擡頭。
稍一怔。
短短几小時不見,男人卻彷彿熬了一整夜一般。
不,以前他就算熬夜,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臉色晦暗,黑白分明的眼底血絲蜿蜒,下巴上還有胡茬冒頭。
腦中一下子跳出“失魂落魄”這樣的詞。
而這樣的形容詞,以前絕不會陳焱聯繫在一起。
祁汐眉頭刺痛般緊蹙了下,無聲地垂低眼睫。
沉默在涼夜裏蔓延開來,每一秒都顯得特別漫長。
過了不知道多久,男人的影子很慢地朝她靠了一步,低沉的嗓發啞:
“回去麼?”
——跟平時出來問她要不要回家時的感覺不太一樣。
像在懇切地希望她跟他回去,又像在問她,還願不願意跟他回去……
祁汐嚥了下發緊的嗓子,點頭:“嗯。”
陳焱垂在身側的左手動了下,似乎下意識地想要牽她。最後那隻手只從兜裏摸出了車鑰匙。
祁汐跟着男人上了車。
緘默的氣氛也被他們帶進車裏,更顯壓抑。
祁汐望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夜景,一路無話。
她知道他們今天必須,也一定會談一談,但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她還知道,他也是一樣。
人被巨大的信息量沖刷後,頭腦是會宕機的。
悍馬泊到小院旁的空地上。
趴在院門上的小乖都感知到了不對勁,只象徵性地搖了搖尾巴,就又溜回牆邊的狗屋了。
祁汐過去給小乖的盆裏添了點水,才往房裏走。
偌大的客廳裏一片漆黑,只能看見人形的黑色輪廓。
陳焱沒有開燈,雕塑一樣立在沙發前,寬闊的背影一動不動。
祁汐看了他兩秒,轉過身。
手剛觸到開關,背後的聲音低低開口了:
“什麼時候?”
祁汐的手無力垂落下來。
男人的問題沒頭沒尾,可她知道他在問什麼。
她忽然覺得,就這樣不開燈也好。
黑暗能夠遮蓋許多難言的不堪,也能助長膽氣。
她慢慢回過身。
“就是我……過完年回潯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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