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後院，柳老爺子坐在藤椅之上，慢條斯理地喝着楚禹的父親楚朝山熬製的蔘湯。
他鬚髮皆白，臉上的皺紋雖然少，卻很深。
每一道皺紋，都猶如刀刻，似乎帶着無數滄桑之意。
他的一雙眸子，已經有了昏花之意，偶爾一擡眼，卻又炯炯有神，依稀可見年輕時叱吒風雲的風采。
這，就是金陵一等世家柳家的締造者柳如鼎，雖然年紀大了，卻老而不糟，老而不朽。
柳老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蔘湯，時不時和楚母柳雅芳以及楚禹三兄妹拉兩句家常，同時和楚朝山對弈。
這是楚朝山看望柳老爺子的保留節目。
楚朝山每次來看望柳老爺子，老爺子勢必要拉着他下一盤棋。
別看這小小一盤棋，其中代表的意外，意味深長。
除了楚朝山之外，其他的人如魏不同、柳興邦和柳興華，柳老爺子都不願與之下棋。
柳老爺子曾經說過，只要楚朝山贏了棋，可以提任何要求。
柳老爺子的這個任何要求，沒有任何限制。
包括柳氏集團的股份、財富甚至柳家的基業，只要楚朝山要，他都能爲楚朝山爭取。
這也算是柳老爺子表示歉疚的一種方式了。
然而這麼多年來，楚朝山就算是贏了棋，也從未向柳老爺子提過任何要求。
他寧願守着自己江北的中藥鋪子，過平靜的日子。
這越發讓柳老爺子欣賞楚朝山，後悔年輕之時，曾經不顧一切，用極端的手段拆散楚朝山和柳雅芳的婚姻。
而這一份歉疚，讓柳老爺子更加疼愛楚禹、楚猛和楚夭夭三個外孫，有時候甚至是不講道理的寵溺。
可以這麼說，如果楚禹、楚猛和楚夭夭願意的話，在柳老爺子的支持下，隨時可以進入柳氏集團的高層，和其他柳家子弟一起繼承柳家的基業。
就因爲這一點，柳金權等柳家子弟，對楚禹兄妹三人，猶如防賊一般，不擇手段地打壓，嘲諷。
而同爲外孫的魏青書、魏青枝和魏青勇三人，眼睛都紅得發了紫。
他們不敢責怪柳老爺子偏心，但是對付起楚禹三兄妹，手段卻更加激烈。
然而，楚家三個孩子和父親楚朝山一樣，很有骨氣。
楚禹和楚禹倒也罷了，就算是楚夭夭在金陵上學，有困難之時，都不肯向柳家求援，接受柳家的一丁點幫助。
甚至，在柳家後輩的排斥之下，楚家三兄妹也只有在老爺子每年大壽之時，才能安安靜靜地陪一會老爺子。
此時此刻，楚朝山陪老爺子下棋，楚禹、楚猛和楚夭夭三人，便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候着。
眼看蔘湯漸漸涼了，柳雅芳便端起蔘湯，用銀調羹一勺一勺喂到老爺子的口中。
不多時，老爺子一顆棋拿在手中，始終放不下去，沉吟不語。
棋盤上，他的一條大龍已經被楚朝山鎖住，此刻正是危急之時。
柳雅琴端着蔘湯，責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給老爺子餵了一口蔘湯。
“爸，你好好養養神吧，和他下棋有什麼意思？”
老爺子笑了起來，丟掉了手中的棋子，懶洋洋地靠在藤椅上。
“朝山，這盤棋你贏了。”
“說吧，你今年有什麼要求？這一次可不許耍賴不提了。”
楚朝山微笑着，把手中的棋子放下，搖了搖頭。
“爸，這一局棋我贏不了，只能算是和棋。”
柳老爺子一愣，卻見楚朝山拿起了柳老爺子罐子中的黑棋，信手揮灑，在棋盤上落子。
柳老爺子已經被困死的大龍，瞬間脫穎而出，果然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柳老爺子頓時哈哈大笑，指着楚朝山。
“你啊你，還是這一副德性，一點便宜都不願意佔。”
他說着，看向了身邊的柳雅芳，眼神柔和下來，神色有些黯然。
“朝山如此品性，如此才幹，卻是被你爸耽誤了前途，唉，我年輕的時候，終歸是糊塗啊。”
他說着，接過了柳雅芳手中的碗，一口把碗中的蔘湯喝淨。
柳雅芳有些着急，試圖阻攔。
“爸，這蔘湯已經涼了，你就別喝了。”
柳老爺子搖了搖頭，隨即看向了楚禹三兄妹，眼神慈愛。
柳雅芳向三人打手勢，讓楚禹三兄妹上前拜見外公。
柳家規矩森嚴，得到母親的同意，柳夭夭才站起身來，怯生生地走到柳老爺子的面前，喊了一聲外公。
柳老爺子眼見楚夭夭人美似玉，眉宇之間透着靈氣，很是喜歡，一把拉過了楚夭夭，轉頭看向了柳雅芳。
“這閨女真像你的母親，唉，看到她，就像看到你母親一樣。”
柳雅芳點了點頭，足足兩米多高的楚猛，也走到柳老爺子的面前，摸了摸大光頭，喊了一聲外公。
柳老爺子打量着楚猛，站起身來，比了一下個子，一張老臉的皺紋，笑得如菊花綻放。
“這孩子真是一條好漢，這要是在古代，便是斬將奪旗，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超級猛將，好，太好了！”
楚猛聽不懂外公的話，但看他神情，也知道他在誇獎自己，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嘿嘿直樂。
楚禹站起身來，走到了柳老爺子的面前，向他鞠了一躬，叫了一聲外公。
柳老爺子把注意力轉移到楚禹身上來，猛然之間瞳仁大亮，神色之間，隱隱有驚疑之意。
“你這孩子……這氣度不得了啊，幾年不見，怎麼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柳老爺子這一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看人識人很準。
然而，這一瞬間，他竟然看不清楚禹的底細。
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孫子雖然笑着，卻深沉如淵，無法捉摸。
尤其是他那淡然自若，超脫世俗的氣質，非常難得。
一般說來，這樣的淡然和平靜，只有在看透世事，歷經百年滄桑的大人物身上纔會有。
而這樣的大人物，就連楚老爺子也沒見過幾位。
許多位高權重的人年紀大了，反而更加腐朽，貪戀紅塵美女。
這小子不過二十來歲，但眉宇之間洗淨鉛華，返璞歸真之氣，卻是柳老爺子生平僅見。
不由自主的，柳老爺子站起身來，嘖嘖讚歎。
“好，我聽說這一年來，你經歷了一些事，沒想到反而讓你磨練出如此心境，了不起啊。”
楚禹謙虛地搖頭，也仔細打量着柳老爺子。
突然，楚禹眉頭一皺。
只見柳老爺子雖然精神矍鑠，滿面紅光，但泥丸宮之中，卻隱隱有衰敗之意。
這衰敗絕不像是年老之相，而是意味着一個人氣運的流失。
而一旦柳老爺子的氣運流失殆盡，各種疾病天災、橫禍厄運都會降臨，甚至影響到整個柳家的氣運。
楚禹的眉頭越皺越緊。
柳老爺子是大有洪福之人，氣運不會莫名其妙流失，是誰在背後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