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氏便道：“皇子妃，民婦之所以會跪在程府求程夫人，是因爲那李大夫是程夫人的遠方表親，民婦打聽過了，年幼時，程夫人還救過那李大夫，要是程大夫能幫民婦的忙，那李大夫必然能救我兒一命！”
兜來轉去，是因爲大趙氏，也就是程千里的夫人，她三嬸嬸的親姐姐，是那所謂名醫李大夫的遠方表親，且還有層救命恩人的關係，牛氏打的好算盤，這是想要大趙氏去幫着求李大夫醫治她的兒子。
但，大趙氏和牛氏是什麼關係呢？
這麼想，宋知綰也就這麼問了，誰知道那牛氏答不出來，竟然將一雙淚眼看向程千里，宋知綰也隨之看了過去，程千里神色很是複雜，當眼下自覺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只跟着求道：“夫人，你就允了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要是……”
“夠了！”
大趙氏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一拍桌子道：“要是她懷裏的孩子真的病得要死了，這世上除開李大夫沒有人能治得了，那我幫這個忙也不是不行，可程千里，這孩子的病不過是是普通的腹痛，這京城裏幾十家醫館上百位大夫人人都醫得，爲什麼非要去找李大夫醫治？”
程千里卡了殼，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牛氏非要找那李大夫醫治，看向牛氏，牛氏囁嚅着：“都說，李大夫醫術高明，藥到病除……”
大趙氏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是我的誰？你懷裏抱着的這個孩子又是誰？憑什麼叫我去爲了一個陌生人拉下臉來，消耗一次我對李大夫的救命之恩？牛氏，我看起來很像冤大頭嗎？還是我身上福光普照，能給你有求必應啊？你臉也太大了吧！”
牛氏嗚咽着，又看向程千里，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程老爺，您就幫幫忙吧，我知道您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你行行好，幫幫我……”
程千里原本被大趙氏後回來的半分理智瞬間就又被哭沒了，期期艾艾的看向大趙氏：“娘子，不如就幫幫忙吧？”
大趙氏氣了個倒仰，敢情先前說了那麼多，全白費了，且不說程千里，就是那個死性子，單說這牛氏，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她們素不相識，憑什麼要爲了一個陌生人去耗費心力幫這一次忙呢？她能圖什麼？
但不可否認，牛氏有一點是聰明的，她知道去求誰，要不是清楚知道程千里的本性，憑他那“大善人”的本性，她幾乎就要以爲這牛氏是程千里養在外面的外室了，其實大趙氏還寧願這牛氏是外室，不然怎麼解釋程千里這麼幫着外人欺負自己的結髮妻子？
大趙氏是真的不明白。
來之前，宋知綰就聽說過許多這位程大善人的事蹟。
她的三嬸嬸小趙氏，和這位程夫人是親生姐妹，相差不過三歲，但往哪兒一站，程夫人滿眼疲態，硬生生像是比自己的妹妹老了十餘歲。
這都是因爲家裏有這麼一位“大善人”帶來的麻煩導致。
大趙氏和程千里成親三載，嫁人之前，也對自己未來的夫君充滿憧憬和嚮往，哪一家的女嬌娘不向往這往後的夫君是個人品好脾性好，最好容貌也好的少年郎呢？最好家中略有薄產，嫁過去不用爲生計而擔憂，然後與夫君舉案齊眉，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和和美美的過完這一生。
程千里此人，基本上符合了大趙氏未曾出閣時對未來夫婿的所有想象，他容貌生的俊朗文氣，這一整條街上，多的是愛慕他的姑娘家，往外面走上幾遭，還能收到不少少女的絹帕和簪花——這都是表達對他有意的意思，可見其容貌確實俊秀，再說他的人品，遠近聞名的樂於助人，樂善好施，不管是平民百姓還達官貴人，在他眼裏都是一視同仁的，這人雖然讀書不太好，但在經商上確有些天賦，家中爹孃早早的就培養他接手家中的鋪子，剛開始幾年，也着實辦得紅紅火火，但自從他爹孃去世之後，他家中的情況就每況愈下，但他“大善人”的美名，就逐漸傳揚出去了。
大趙氏名喚趙明月，在嫁給程千里之前，她對這位未來夫婿是真的很滿意，人品好，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過去就當家做主，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羨慕呢！
趙明月嫁進來的時候，也着實是對程千里抱有了很大的期望，也和他恩愛了好一陣子，迅速開始操持起府上的雜事，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爲什麼程千里經商天賦好，家中鋪子的生意也紅火，但府上每日的進賬還是一日少過一日，趙明月也是出身商賈，她自己從小也是能說會算，因此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就叫人將家中鋪子的賬本拿出來，她挨個兒挨個兒的盤算，這不算還好，一算就知道自己這位被稱作“大善人”的丈夫到底有多離譜。
程千里的“善”幾乎是無差別的對待每一個人，在街上遇上乞丐，只要乞丐在他面前哭求幾聲，他就會於心不忍將人收留，好喫好喝的供着，然後再給人找一份足夠能養家餬口的活計，這當然是好事，乞丐也知道感恩，只是程千里的耳根子實在是太軟了，那乞丐在外面將程千里對他的恩惠一說出去，不到幾天，程千里就又在回府的路上撿到了一個餓的暈過去的乞丐。
如此週而復始，程千里的荷包便一日一日的癟下去，若說程千里救助的是真乞丐，乞丐懂得感恩，那趙明月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一個乞丐都有第一個乞丐那樣知恩圖報的心思，他們喫着程千里的，喝着程千里的，還好喫懶做不願意上工——做乞丐都是有願意的，畢竟只要在程千里的面前哭求幾聲，程千里就會心軟繼續收留他們，哭幾聲就有的喫有的穿有的住，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