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雙手握拳,粉嫩嫩的小拳頭打在人身上像是撓癢癢似的,宋知綰眼睛彎彎,輕輕摸了摸小傢伙的臉蛋,然後將揮舞的小拳頭握緊掌心:“好啦,姐姐不逗你了,你餓不餓?”
寶哥兒彷彿聽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像剛纔那樣鬧騰,只慢悠悠的拍了拍肚子,彷彿在說:飽着呢!
邊上保母也道:“小少爺剛剛喫過了奶。”
宋知綰輕輕摸了摸小傢伙的小肚子,果然是飽的,壞心眼的將人抱起來輕輕的晃了晃,彷彿能聽見他肚子裏晃盪出來的水聲,宋知綰笑出聲:“看來我們寶哥兒胃口很好嘛。”
小傢伙聽得出來宋知綰這是在取笑他,憤怒的“啊”了一聲,氣哼哼的轉過頭,不和姐姐說話了。
宋知綰將小傢伙抱過來正對着,結果寶哥兒竟然知道宋知綰想要做什麼,兩隻小胖手捂着眼睛,就是不給姐姐看自己。
宋知綰失笑,這大胖弟弟怎麼這樣討人喜歡喲!
“小胖墩兒,你別遮眼睛啦,你這小胖手,遮都遮不住呢。”宋知綰語氣幽幽。
小胖墩兒寶哥兒肉乎乎的小身子一僵,烏黑烏黑的眼珠從手指縫裏委屈巴巴的看着宋知綰,也不遮眼睛了,把頭往宋知綰肩膀上一靠,不說話了。
照顧他的保母知道這位少爺是個機靈的,便笑着道:“小少爺傷心了呢。”
這樣一個白胖可愛的孩子全身心的依賴着你,用那樣委屈可憐的目光看着你,宋知綰哪怕知道他是在裝樣子,但也還是忍不住心軟,一面拍着小胖墩的背,一面輕聲哄:“好好好,是姐姐說錯了,咱們小胖墩兒不胖!”
這算什麼安慰人的話?!小胖墩兒更氣了,氣哼哼的抓着宋知綰的衣領,張開沒長牙齒的嘴巴,嗷嗚一口咬下!
宋知綰的衣衫都是嚴格按照三品大官的格式做的,衣領處都繡了精緻秀雅的花紋,這小胖墩一嘴咬下去,什麼也沒咬到不說,還被繁複的花紋紮了嘴,這下,他纔是真是被疼得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時光荏苒,一轉眼,就到了宋知綰和顧之宴的婚期。
六禮如今已經只剩下最後一項親迎,饒是宋知綰已經做足了準備,可成親當天,還是忍不住忐忑和緊張,當然也歡喜。
當初那個肥肥白白的小胖墩兒宋致淵,如今也已經是個一歲的小孩童了,脣紅齒白,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長大後的清俊模樣,由保母牽着,晃晃悠悠的來到穿好嫁衣,已經出門的宋知綰面前。
“姐姐……”
寶哥兒如今只會說一些很短的字句,人還沒有宋知綰膝蓋高,抱着姐姐的腿,紅着眼眶,眼淚汪汪的,瞧着可憐極了。
果然,那個姓顧的沒安好心!這就將他的姐姐給騙走了!
宋知綰笑着,將小傢伙抱到膝蓋上來,小傢伙依賴的抱住姐姐的脖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姐姐,寶哥兒不許,你走。”
“姐姐還會回來的,寶哥兒放心,你要是想姐姐了,隨時都可以去看姐姐,好不好?”
寶哥兒是個很懂事的小朋友,聞言委屈巴巴的點了點頭,那邊媒婆說吉時已到,宋致文就走過來,蹲下身,“綰綰,上來,大哥揹你。”
大梁習俗,女子出嫁是要兄弟送嫁的,寶哥兒年紀還小,這樁事自然落在宋致文頭上來。
宋知綰摸了摸弟弟的毛茸茸的頭,然後俯身趴上堂哥的背,宋致文穩穩的將妹妹背起來,踏出房門。
直到這一刻,宋知綰心中忽然生出許多不捨,她是真的要嫁人了,要離開祖母和孃親,離開爹爹弟弟,還有親人們,去和另外的人組建一個家庭。
待嫁的這一年裏,宋知綰想象過許多這樣的場景,滿眼都是喜慶的紅色,她所愛的家人們團聚一堂,慶祝她嫁得良人,可一直到今天,真的穿上這身紅色嫁衣,被堂哥揹着走出家門,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她是真的要嫁人了。
從今天開始,她走出宋府的大門,往後再回來,就是以出嫁女的身份。
宋知綰頂着頭上的紅蓋頭,踏出宋府的大門,被喜婆牽引着,手中被塞進來一根紅綢,然後紅綢對面傳來一股拉力,身邊忽然多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別怕,綰綰。”
青年的聲音溫和低沉,是記憶裏最熟悉的溫柔強調,宋知綰原本飄忽不定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
皇子成親,自然要比一般普通的世家弟子隆重許多,這一天宋知綰在喜婆的牽引下,和顧之宴一道完成了諸多繁瑣的禮儀,等到將將在喜房坐下,才覺得滿身疲乏。
宋知綰試探着晃了晃頭頂的紅蓋頭,發冠上的珠簾也跟着左右晃動,身邊常歡輕聲道:“小姐,您別動了,這紅蓋頭要等殿下來了才能掀開呢。”
宋知綰嘆氣,“我當然知道要等他來了,才能掀開,可他什麼時候來啊?我肚子都餓了。”
常歡忍不住笑,將方慧君和寶哥兒臨行前交給她的小包裹拿出來,打開一看就是各式精緻小巧的點心,挑了一塊好入口的小點心放在紅蓋頭下面,宋知綰眼前一亮,伸手拿起點心,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她脣上塗了口脂,多有不便,但這絲毫不影響這糕點的美味——這可都是她孃親親手做的呢!
“有兩位少爺在,想必殿下應該很快就能脫身來見小姐您的。”常歡笑道。
宋知綰想想也是,又小聲道:“還有嗎?”
她都快一天沒喫東西了,等喫完了點心,就要常歡去給她倒水,這發冠太重,壓得她脖子疼得很,只是小聲的說完訴求,卻聽不見常歡的迴應,正疑惑着,就見眼前多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正端着一盞溫茶。
宋知綰不由自主彎起脣角,故作不知,只將溫茶喝了,再交給身邊的人,然後又道:“常歡,你說,顧之宴他怎麼還不來呢?”
沒人應,宋知綰哼了一聲,“來都來了,幹嘛不掀蓋頭?”
顧之宴失笑:“你知道是我來了?”
宋知綰翕動着鼻翼,故作嫌棄:“我都聞到你身上的酒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