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人也機靈,像是知道宋知綰在想什麼似的,趕緊說道。
宋知綰也就不再客氣,一頷首:“若是日後那夥人還要找上門來,你就去宋府上找我。”
見昌盛應了,宋知綰便將車簾放下,吩咐車伕:“從小路走,儘量不要走大路。”
蔣妙顏見宋知綰面色不好,關心的詢問道:“綰姐姐,你沒事吧?”
宋知綰搖搖頭:“無事。”
馬車開始走動起來,宋知綰看向一旁無知無覺,面色仍舊蒼白的方瓊娘,有些不知道今日這樁事是好是壞,但無論怎麼樣,總歸都是一條人命,她不後悔。
顧之宴來到傾毓軒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了。
這些日子,他除了要處理朝中事務,還被皇上派去處理玉衝縣水患一事,一回到京城,就回自己府上換了身衣裳,轉頭就往宋府來了。
宋知綰正坐在書房裏翻看醫術,耳聽的一旁的窗戶輕響,三長一慢,她脣角輕揚,面上染上了幾分喜意,迫不及待的探身過去將窗戶打開了。
快要七月份了,晚上涼風習習,樹影婆娑,繁星點點,月色撩人,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雖然盡顯疲憊,但還是清雋溫潤的面容。
顧之宴脣邊含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木盒遞給宋知綰,“給你賠罪。”
宋知綰接過東西,忍着笑意拆開,一邊問:“賠什麼罪?”
顧之宴利索的翻身進來,在宋知綰身旁坐下,聲線清潤:“賠這些日子杳無音訊不在京城陪着你的罪。”
盒子裏裝的是一根很漂亮的玉簪,綴着粉色珍珠的流蘇,宋知綰看着,尾端像是還刻着些花紋,正要細看的時候,就有暖黃的光籠罩過來,擡頭一看,卻見顧之宴含笑執燈,眸光清亮。
藉着顧之宴送來的燈光,宋知綰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字,正是“綰綰”二字,是她的名。
“是你刻的?”宋知綰問道。
顧之宴輕輕頷首,不自覺的摩挲了幾下手指上細小的傷口,笑道:“我這雙手,能執筆也能執劍,就是拿針的時候要粗糙些,你可不要嫌棄。”
那樣小的字,能在上面清晰的刻畫出東西來,也就只有精鋼磨成的針才能做到,這樣精細的活兒,確實要耗費不少力氣,這“綰綰”二字雖然小,但自有一番風骨,能看出是顧之宴的手筆,可見是用心了的。
難爲他外出辦事,還心心念念着要給她帶禮物,這樣赤忱熱烈的心思,她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嫌棄呢?
“我很喜歡,”宋知綰笑,認真的看着手中的玉簪,輕輕摩挲着尾端,彷彿要把這些繁複的花紋連同主人的心思一道刻進心裏似的,“多謝你。”
她笑意真切,眼中情誼也真切,顧之宴微微放鬆,這時才覺得心口泛出甜來。
卻不想,放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溫軟的觸感覆蓋,宋知綰牽起顧之宴的手,認真的掰開他緊握成拳的手,細細的查看,果不其然,發現了許多細小的傷口,不由得眉眼一沉,顧之宴看着,也覺得自己的心也一沉,莫名有些心虛。
“你公務繁忙,怎還要給我做這些?”宋知綰一邊嘆,一邊從藥箱裏拿出金瘡藥來細細塗抹,認真說道,“玉衝縣的水患嚴重,我聽說,你帶着那些官員馬不停蹄,整日也飯都忘記喫,原來時間都用來給我做這些了。”
原本是關切的,但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帶了些惱怒,雖然高興顧之宴待她的用心,但現在,她倒是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愛護自己的身體。
“我只用晚間睡前的一點時間去做,”
在外冷裏無情的七皇子,如今在宋知綰面前,稍顯侷促,這才顯現出真正附和他年紀的羞澀與窘迫來,“確實是事務繁忙,水患下,受苦受難的全是百姓,我雖然是奉着朝廷的命去的,但國庫空虛,那些受災的百姓飢不果腹,可那些富戶卻整日大魚大肉,面上卻還裝出受災嚴重的樣子,朝廷沒有多餘的錢財來接濟百姓,只能從這些富商裏出,只是捐出來的那些……”
顧之宴面上閃過一絲沉鬱,緩和了一下,又道:“想着你,我的心才安定些。”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宋知綰霎時紅了臉。
顧之宴適時轉頭,就見小姑娘面上燦若煙霞的顏色,忍不住揚起脣角,又溫聲道:“睡前一邊給玉簪上刻字,一邊想着你,不管多累,第二天醒來總會更加精神。”
“油嘴滑舌。”
宋知綰擋住自己紅彤彤的臉,悶聲嗔怪了一句。
顧之宴笑,伸手過去輕輕的揉了揉宋知綰的頭髮,然後不等宋知綰說話,又飛速放下。
“我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可遇上什麼困難?或是遇上了什麼好玩的事?”
再逗,恐怕明日就不給他開窗了,顧之宴見好就收,溫聲問道。
宋知綰下了軟榻,給顧之宴倒了一杯溫熱的牛乳茶,然後將袁淼的事情說了,又說了今天白日裏遇上了方瓊孃的事情。
“顧庭鈞……”
顧之宴默唸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道:“這個小皇叔只比我大了幾歲,但我小時候卻很少見他,父皇出於顧慮,不會剋扣鈞王府的一應份例,但要說看重,也不至於,”
“沒想到,他竟然在私底下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之宴神色一肅,末了見宋知綰端坐一旁,聽得認真的模樣,不由得沉下眉眼:“你膽子這樣大,竟然敢給親王下藥?”
宋知綰纔不怕他,道:“先前在茶樓裏下的藥不過是能讓他腹痛不止罷了,之後,我也給他解藥了。”
顧之宴擡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又好笑又好氣:“就算是這樣,那顧庭鈞既然能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你這樣戲耍他,日後他肯定要反撲,你真是,膽子也忒大了。”
雖然話說得這樣嚴重,但顧之宴的面色卻不見半分嚴肅,反正證據在手,若是那顧庭鈞再有什麼小動作,他直接陳書皇帝,將顧庭鈞依法論處也就是了。
宋知綰一昂首,分外自信:“我當然知道,若是一有機會,顧庭鈞必然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