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小廝嚇得不輕,越發慶幸自己沒有冒然進去,連忙低聲應了,拉着還想進去瞧瞧的新來的侍從去蘭苑找劉嬤嬤去。
腳步聲遠去,顧庭鈞怒不可遏,又一臉砸碎了多寶閣上的幾個名貴的花瓶和擺飾,聽着那些嘩啦啦的聲響,想象着是首飾店裏那個不可一世膽敢頂嘴的女人的臉,又上去踩了好幾腳,心中的怨氣這才逐漸消散下去。
顧庭鈞一點都不奇怪袁淼會發現他的意圖,但發現了那又怎麼樣呢?
他是一品親王,如今願意娶袁淼,對於現在的袁家來說,這難道不是天降的大喜事嗎?
他相當於挽救了袁家人的名聲,袁淼就該乖乖聽話,按照他的心意來,穿他送給她的衣裳,戴那些薔薇花的首飾,一顰一笑,都應該按照他的喜好來!
可是袁淼將劉嬤嬤趕回來了!
想到這裏,顧庭鈞的眼睛又紅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看似綿軟好拿捏的袁淼,竟然有着這樣的脾氣,劉嬤嬤是他的奶嬤嬤,市井人家總有些改不掉的壞習慣,他也知道這是被袁淼抓到把柄了,這件事他也忍下了,可誰知道,今日,今日在大庭廣衆之下,袁淼竟然同他說她不喜歡薔薇花?
顧庭鈞喘着粗氣,發狂似的將桌上的書稿全都撕碎,眸光不經意間一掃,落在牆上掛着的一副畫像上,眼中的戾氣快速散去,變作真正的柔情似水。
“寧兒,我今日,見着那位和你眉眼相似的姑娘了,真可惜,她沒有你的懂事,也沒有你的張揚,她還不知道好歹,同你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她生了一雙同你一樣的丹鳳眼,那眼睛可真好看,她生氣的時候,就勉強同你有八分像了,沒關係,我日後,會將她調教成你的樣子,不過你別擔心,你在我心中還是第一名,她不過是你的替代品罷了,等你回來之後,我自當將她休棄,鈞王妃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你別擔心,在我心中,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鈞王府裏發生的事情,宋知綰在這天傍晚時分也知道了。
袁淼已經回家去了,臨走前千般不願,還是宋知綰苦口婆心的勸她,這才委委屈屈的跟着袁府來接她的人走了。
要上馬車的時候還依依不捨的同宋知綰招手,湊過來在她耳邊細細的說了幾句話:“若是有他心上人的消息,綰綰,你一定要告訴我。”
宋知綰應聲:“放心吧。”
袁淼這才走了。
聽着儲良的回稟,宋知綰的面色一言難盡,她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詞來形容顧庭鈞如今的狀態,半晌才憋出一句:“當真是個瘋子!”
什麼叫一定會將袁淼調叫成那位“寧兒”的樣子?什麼叫雖然袁淼嫁給了顧庭鈞,但在他心中還是那位“寧兒”姑娘是第一名?還說什麼等到寧兒回來,他就即刻休棄袁淼,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儲良又道:“屬下將那幅畫偷回來了,小姐您瞧。”
說着從懷中掏出半卷被撕碎後又拼起來的畫卷,見宋知綰面露疑惑,儲良解釋道:“是顧庭鈞撕碎的那些,那些下人們將這些東西清理出來,屬下就去翻了翻,果然讓屬下發現了這個。”
宋知綰讚賞的看了儲良一眼,結果那半邊被拼湊起來的畫卷在桌上攤開,端起燭火凝神細看,果然就見那一雙眉眼和袁淼有七八分相似,都是丹鳳眼,眼波流轉,不同的是袁淼的眸光從來都是溫和柔軟的,而這畫像上的眼睛,則十分凌厲。
“可曾聽見那顧庭鈞喚着姑娘的全名?”
儲良搖搖頭:“不曾,只聽見那王府裏的下人,都喚作寧姑娘。”
宋知綰陷入沉思。
她進京這快一個多月,已經將京城中的這些勳貴都瞭解得差不多了,鈞王顧庭鈞,在京城裏就是一個閒散王爺,在京城裏更是不太起眼,但其實這京城中的貴女們商議婚事的時候,顧庭鈞總是榜上有名。
無他,當今聖上雖然對這個最小的弟弟也沒多少兄弟之情,但鈞王的爵位還是保得住的,再加上沒有公婆要侍奉,一嫁過去就是當家做主,鈞王此人在人前顯露出來的名聲更是好的不得了,雖是閒散王爺,愛好琴棋書畫,尋常待人也是如沐春風,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還有容貌也生得好,更是京城中不知道多少貴女的春閨夢裏人。
這些年鈞王一直在京城中,也並沒有聽見什麼他有喜歡的姑娘家,憑藉他私底下顯露出來的性子,他若是真的愛慘了那位寧姑娘,不可能沒有動靜,一品親王,要什麼沒有?
要麼,就是這位寧兒姑娘已經嫁去了別處,且嫁的這個人,是憑藉着鈞王的權勢都沒辦法撼動的,要麼,全然是顧庭鈞的自作多情,那位寧兒姑娘對顧庭鈞壓根就沒有這樣的心思。
宋知綰在心中列出這兩種答案,便對儲良道:“去查查京城中二品往上的官員家中的女眷,還有已經嫁出去的,嫁到外地的也要查,有沒有閨名裏有寧字,且年齡同顧庭鈞相當的,或是曾經和顧庭鈞有密切來往的,帶上着半邊畫去尋,小心些,不要打草驚蛇。”
“屬下遵命。”
見儲良退下,宋知綰又吩咐人在暗處小心看着鈞王府的動靜,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又去她娘院子裏給她娘把了平安脈,這纔回到傾毓軒裏洗漱好躺下。
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是常歡將宋知綰喊起來的。
“小姐,妙顏小姐來了。”
宋知綰還懵着,下意識問道:“誰?”
常歡忍俊不禁:“小姐,是小葵小姐啊!”
不等宋知綰說話,常歡身後就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好啊,綰綰姐姐,這纔多久沒見,你就一點兒都不記得小葵,只知道袁姐姐了!”
宋知綰才從牀上坐起來,常歡一掀開牀邊圍着的帳幔,一團毛茸茸的身影就結結實實的撲在了宋知綰的身前。
蔣妙顏瞪着圓滾滾的眼睛,撅着紅脣,裝出惱怒的樣子來:“綰綰姐姐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