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澄伸手接過絹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喘着氣兒道:“沒事,孩子沒事就好。”
初夏的天氣,落了水,風一吹,還是有些涼意的,宋知綰關切道:“季大哥,你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吧。”
“季公子大恩大德,老頭子一家子無以爲報,還請您受我這一拜……”
話音剛落,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李富春便結結實實的給季景澄磕了個響頭。
季景澄和宋知綰阻攔不及,在李富春還要磕頭的時候,連忙將老人家攙扶了起來。
“老人家,你不必如此,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季景澄道:“我相信換作莊子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做的,孩子沒事就好。”
李富春紅着眼眶,堅持給季景澄行了一個大禮:“對您來說是舉手之勞,可對我家中,這就是千恩萬謝,來世當牛做馬也報答不了的恩情。”
宋知綰寬慰道:“富春爺爺,這些話留在以後再說,還是先將二牛帶回去吧,別吹風着了涼意,病了就不好了。”
“哎!也謝謝姑娘。”
李富春應聲,抹了一把淚,看着哭得眼淚鼻涕一塌糊塗的孫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又心疼他經過方纔那一難,只控制着用手輕拍他的頭:“叫你貪玩,叫你調皮,說過千遍萬遍不許來荷塘邊,這回是季公子在,若是沒有人救你,你的命早就被那水鬼勾走了!”
“我沒有在荷塘邊玩!”李二牛哭道。
李富春怒道:“還狡辯!”
李二牛看見宋知綰,眼睛便一下子就亮了,“綰姐姐,我聽你的,我沒有來荷塘邊玩,我是看見有人在果園裏鬼鬼祟祟,我是跟蹤她們!”
她們是誰?
一瞬間的功夫,宋知綰便想到了鄭容音。
正要說話,卻又聽見身邊一聲驚呼:“姑娘!着火了!倉庫着火!”
“呀,那不是富春老爺子家的倉庫嗎?”
宋知綰赫然擡頭,就見半山腰的地方,本該是桃園倉庫的地方一片火紅!
那鄭容音,竟然還不死心!
“快救火啊!快救火!”
再也顧不上李二牛一家子,原本圍觀的鄉親們全都自發動作起來,拿桶的拿桶,倒水的倒水,全都朝着火源處跑去。
宋知綰和季景澄也一道朝着半山腰的倉庫跑去,越走近,越能聞到空氣中瀰漫着的燒焦的味道,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倉庫裏的東西燒壞事小,如今這初夏時辰太陽炙熱,山上又都是樹木,萬一發展成火災,那她的果園便全毀了!
鄭容音真是好樣的!宋知綰咬牙切齒的想。
可到了倉庫門前,那滾滾濃煙裏火光沖天,鄭容音身邊那個叫做花蕊的丫鬟正在焦急的原地打轉,一看見宋知綰便像是找到了救命恩人一般,哭道:“宋小姐,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這是鬧哪兒出?
花蕊神色悲慟:“我家夫人還在倉庫裏呢!”
鄭容音還在倉庫裏?宋知綰神情一凜:“你家夫人爲什麼會在倉庫裏?”
“我同我家夫人帶着兔子下山散心,誰知道中途那隻兔子突然跑了,我家夫人爲了追這隻兔子,便到了倉庫裏,誰知道我一來,就發現這倉庫起火了。”
宋知綰仍有些不相信:“你看見你家夫人進去了?”
花蕊氣得跺腳,急道:“宋姑娘!我是我家夫人的貼身丫鬟,若是我家夫人出了事,回去我家老爺也不會放過我的,這性命攸關的大事,我爲何要欺騙你呢?”
宋知綰不再多話,眼看火勢越來越大,彷彿要將整座倉庫都吞噬了,花蕊神情焦急不似作假,宋知綰便吩咐常歡道:“去山莊裏喊人來救火!”
常歡匆匆離去,那些山下的村民也帶着水桶前來滅火,但這點微薄的水量,對上這滔天的火勢,壓根就是杯水車薪,完全起不了什麼作用。
看來,倉庫裏的貨物是救不了了,既然這樣,那就要救下山莊裏其他的果樹。
“綰綰,你……”季景澄眉頭深鎖,正要勸說宋知綰回去,此事交給他來,就見身邊的身影已經飛快的竄了出去。
“綰綰?”
宋知綰手持一根木棍,在着火的倉庫的周圍畫下一道樹痕,季景澄見她神色凝重,仔細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要做什麼,便也從地上挑了一根樹枝,和宋知綰一左一右,畫下將着火倉庫包圍在其中的一個圓圈。
“從這個圓圈開始挖,挖出一個深壕來,再將周圍的雜草和樹木全都砍伐掉。”宋知綰冷聲吩咐。
“是!”
周圍不管是山莊裏的下人,還是前來救火的百姓,全都拿着工具依照宋知綰的吩咐挖深壕,更有一部分人不停從小溪邊運水在界限外嚴陣以待。
而身上潑滿水的儲良也從濃煙滾滾的倉庫中救出了已經昏死過去的鄭容音。
“夫人!夫人……”花蕊看見周身狼狽的鄭容音出來,嚇飛的三魂七魄總算歸位,一下子撲在鄭容音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宋知綰深深的擰着眉頭:“你栽用點力,你家夫人就被你哭過去了。”
花蕊哭聲一頓,見她冷嘲熱諷,當即怒道:“若不是宋小姐方纔不信奴婢,我家夫人也不必在火中受了這麼多苦楚。”
宋知綰探了探鄭容音的脈搏,知道她沒什麼大礙,便冷嗤一聲:“偏偏是你家夫人一來,我的倉庫就着火了,誰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不過眼,特意懲罰呢?”
花蕊一噎,隨即更加氣憤:“宋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家夫人還會自己放火燒自己嗎?”
說不定還真會,宋知綰沒有做聲,季景澄看不過去,斥了一句:“到底是宋小姐身邊的侍衛救了你家夫人,不感恩戴德,便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麼?”
花蕊縮了縮脖子,季景澄冷眼瞧她,又道:“誰說你家夫人不會放火燒自己?你前幾日每日在山莊中晃盪,在宋小姐屋子邊上的柴火上,在這桃園的倉庫門口倒下的火油是什麼?”
花蕊眼中閃過一絲心虛,目光躲閃了一些,強撐着道:“奴婢不知道大公子在說些什麼。”
季景澄冷哼一聲:“你最好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