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玉成一愣,擡眼一看周圍已經徹底暗下來的神色,一瞬間臉都紅透了,連忙退後一步:“實在是不好意思,季公子,”
說着,又從臺階上跳起來,朝着屋中的宋知綰道:“宋前輩,我明日再來找您!”
眼見着人走了,常歡嘀咕道:“這位邵大夫也太自來熟了些。”
季景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臉多少有些黑,“他這般不知禮數,這何止是自來熟?”
宋知綰眉梢微挑:“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這位邵大夫?”
季景澄眸光一暗,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我只是看不慣一些不守禮數的人。”
宋知綰眉毛揚了揚,想起那邵玉成提起醫術時滿眼狂熱的神情,倒也能理解,像季景澄這樣大家族出身的人,自小被規矩禮儀條條框框的束縛着,乍然看見邵玉成這樣的人,覺得不喜也是應當。
她擡腳往裏屋中,隨口說道:“我倒是覺得,他對醫術一腔熱忱,也很是難得。”
聽她語氣彷彿是十分欣賞的樣子,季景澄默了默,溫聲道:“綰綰,我明日有些事情,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來。”
“好,”宋知綰回過頭,應聲道,“我知道了,季大哥,回去路上小心。”
也不問他明日是去做什麼,季景澄抿了抿脣,起身離開。
夜深人靜,大開的窗臺裏忽然跳進來一道人影,正是早在宋知綰醫治那漢子時就出去抓人的儲良。
“可找到了?”
儲良拱手道:“屬下無能,那人只說是一個女子,事後給了銀兩之後就走了,並未透露出什麼消息來。”
“那幾個藏在人羣裏攛掇的人呢?”宋知綰問道。
“屬下將他們抓起來,同樣是說有個穿白衣黑紗蒙面的女人找到他們,讓他們說這些話,屬下將他們打了一頓,不像是說謊。”
“還有那位高家夫人孃家的點心鋪子,也同樣是上面的說詞。”
這就奇了怪了,宋知綰眉頭微凝。
她自認到達朔城之後,除開那曲家和穆青玉並未得罪任何人,難不成是曲家那幾個剩下的親眷?
宋知綰面色沉沉,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一次背後那人來勢洶洶,不惜葬送無辜百姓的性命也要來陷害於她,這絕對不是高夫人那樣生意之間的競爭,彷彿是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那會是誰呢?腦海中靈光一閃,卻又轉瞬即逝,宋知綰苦惱的皺了皺眉。
“那個牛大壯醒過來了嗎?”宋知綰問道。
儲良答道:“還沒有,陳大人叫了大夫專門給他看診,就等他一醒過來,就審問他。”
牛大壯就是下午意圖陷害她結果自己中毒的漢子,毒一解宋知綰就報了官,陳大人叫來了衙役將他挪到了官府的醫署,針對那白衣黑紗蒙面的女人也已經展開了調查,只是,如今就連儲良也查不到什麼線索,更別談那些個衙役了。
人雖然暫時找不到,但是生意還是要做,接下來幾天,許是受到之前牛大壯那件事的影響,蔬玉軒的生意比之前半個月都要好,還有人得知了宋知綰的醫術,不少人拿着金銀珠寶來求她看診。
還有那邵玉成也是日日都跟在宋知綰的身後,臉上寫滿了求知若渴,按理說像他這樣已經在成名的大夫手底下學習了十幾年的學生,應該對自己的師傅充滿尊敬,從而就算和她探討醫術,也不會這樣恨不能將家都搬來蔬玉軒的門口,這幾天若不是儲良一直到了天黑就提醒他時辰,恐怕他真的能忘了回家,然後一直跟在宋知綰的身後。
“邵公子,你這樣日日都來,你師傅知道了不會說什麼嗎?”宋知綰將寫好的藥方交給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大爺,又叫常歡將他送出去,轉頭看見油燈下奮筆疾書的邵玉成,不由得奇道。
“我師父就是我爹,朔城裏那間最大的醫館就是我家的,綰綰姑娘,你不用擔心我,”邵玉成咧開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爹巴不得我跟在你身後多學習學習,然後回去繼承醫館呢。”
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那宋知綰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不過轉眼她已經來朔城快兩個月了,等季景澄回來,他們再商量一下接下來得計劃就該回隨州了。
“邵公子,我再過幾日,便要回隨州了,到時候,你就不用再來我這蔬玉軒了。”宋知綰道。
“綰綰姑娘要走?”
一聽說宋知綰要走,邵玉成當即站了起來:“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宋知綰沉吟了一會兒道:“許是等過些時候,會來朔城看看鋪子的生意。”
那也只會是小住,不是長期都在了,邵玉成頓時有些失望。
“邵公子於醫術上很有天賦,有些時候,我還有不懂的問題要問你,因此邵公子不必這樣謙虛……”
“綰綰姑娘!”
邵玉成突然出聲,宋知綰一愣,“怎麼了?”
“綰綰姑娘,你什麼時候走?”邵玉成追問道。
季景澄自從上次說明天有事之後,就已經三天沒有來蔬玉軒了,家中來信要她回去,宋知綰覺得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便估摸着時間,回答道:“五天之後。”
“綰綰姑娘,你等等我!等等我!”
說着,邵玉成將這些天跟在宋知綰身後隨她看診記下來的筆記全都收集起來,抱在懷裏吹熄了油燈,然後火急火燎的往外跑,一邊往外跑一邊回頭朝着宋知綰喊道:“綰綰姑娘,你走之前,可否給我去個口信?”
宋知綰揚聲道:“好。”
邵玉成跑沒了影兒,宋知綰輕輕揚了揚眉,覺得有些好笑。
邵玉成的心思她也明白,應該是想和她一道去隨州然後繼續學習醫術,但宋知綰不覺得他爹會讓他去隨州,畢竟家中有那麼大一個醫館,要是人走了,醫館誰繼承?
宋知綰還是低估了邵家兩父子對學醫這件事的執着。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季景澄在次日一早時就回了蔬玉軒,還帶來了一個令宋知綰意想不到的人。
面前的女子梳着婦人髻,身穿金色繡大紅牡丹的錦繡襦裙,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身姿若扶柳,笑顏如花,與前世裏那個矜貴清傲如高山雪蓮一般的蔣容音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