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據我所知,陳大人爲官清廉,爲人也嚴肅刻板,一年以前,朔城內也是民生和樂,那曲文兵也並不似現在這樣囂張跋扈,反倒是因爲陳大人規矩嚴苛,那曲文兵好幾次作惡都被抓個正着,到那牢裏去了幾,這曲文兵如此囂張,完全不將官府放在眼裏,還是從一年前慢慢轉變的,”
“而且,我問過周邊的百姓,都說陳大人一家,已經快半年沒有露過面了,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們,都是隻看到那位長史在陳府裏進進出出,就連官府中的政務也是長史代勞,”
“你是懷疑……”
宋知綰眉頭微擰:“你是懷疑,之所以這朔城裏曲文兵能橫行霸道,且絲毫不懼官府威嚴,還能帶着因爲一己私慾帶着官兵來對付我,是因爲知府大人出了事,而那長史一手遮天?”
季景澄神情嚴肅:“正是。”
宋知綰抿了抿脣,她其實有些猜測,和季景澄查出的事情真相還有些重疊,但是她沒想到那曲家竟然如此大膽,陳大人是一位清正廉潔的好官,足足半年不曾在人前出現,那定然是遭受了危險,或是被人威脅。
謀害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那曲家人是如何敢的?
只是想到儲良的身世,宋知綰又不覺得稀奇了,那本就是喪心病狂爲着一己私利下手狠辣的人。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季景澄想起方纔他縱容着宋知綰將曲文兵一行人關押起來,就覺得頭疼不已。
饒是聰明如季景澄,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到該用什麼樣的法子來應付。
若是真如曲文兵所說,他在曲家十分受寵,那個長史也十分疼愛這個小叔子,縱容着他帶着官兵對着無辜百姓泄憤,那宋知綰方纔所爲,無異是與直接與一手遮天的長史對上。
“宋小姐,開鋪子一事暫且先放下,你先和你的三叔他們去隔壁羊城,羊城有我季家的商行,定然會護你無虞,至於那曲文兵和曲家的事情便交給我來應付吧。”
說着,不等宋知綰反應,季景澄便站起身來,道:“宋小姐,你趕快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不,今日,現在便走吧!”
宋知綰有些哭笑不得,“季公子,你也不必如此驚慌,”
“宋小姐,這已經不是做不做生意的事情了,那曲家如此猖狂,就連陳大人都如此……”
“季公子,你信我,”
宋知綰眸中光華燦爛,溫聲道:“陳大人一定會沒事的,那長史再怎麼放肆,也不敢對朝廷登記在冊的官員的下死手,而且雖然不見陳大人一家幾口露面,可卻也沒傳出來什麼不利於他們的傳聞,再下個月便是朝廷督察院的考覈了,就算那長史再囂張,也不會在此刻對陳大人和我們動手,”
季景澄被她語氣裏的篤定撫平了心中的躁動,心中沉靜下來,擡頭一看,宋知綰眉眼溫潤堅定,眸中光華仿若朝霞錦緞。
“祝幻。”宋知綰喚道。
季景澄有些愣神,看着自己身後神不知鬼不覺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女子,眸光驚疑不定。
“你帶幾個人,將柴房裏那一隊假冒官兵的人連同曲文兵一起藏起來,再製造出他們出城離開的假象。”
“是。”
祝幻領命而去,季景澄有些遲疑:“宋小姐,你這是?”
宋知綰彎脣輕笑:“等明日,季公子便瞧好吧。”
此時此刻,數牆之隔的陳府後院,一個衣衫樸素的丫鬟快速行走在小道上,遇上那巡邏的守衛,神色難掩驚慌的往草叢裏躲了躲。
等到那巡邏的侍衛離開,躲在草叢的桃溪才鬆了口氣,將懷裏用衣服包着的滾燙的藥罐子又抱緊了些,然後小心翼翼的從草叢裏鑽出來,沿着小道繼續往前走。
前面便是她家老爺的書房,數月前,她哪裏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桃溪目光怨恨,咬了咬牙,遠遠的看見書房門前看守的侍衛,矮下身子從圍牆繞到後院,然後找到一個半圓形的洞,慢慢鑽了進去。
“桃溪?”
聽見熟悉的溫潤的女聲,桃溪趕忙應聲:“是我,小姐。”
只見不曾點燈的昏暗房間內,依靠着半扇月光才依稀可以看見人影,不遠處走來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柔弱女子,一看見來人蒼白瘦弱的臉頰,桃溪就在心中將那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都怪那個穆長史,將她家老爺夫人還有小姐,害成這般模樣!
陳問楠看見桃溪懷中鼓鼓囊囊的一團,眼睛都亮了:“藥可是熬來了?”
“是的,小姐,奴婢還給您拿了您常喫的人蔘丸。”
桃溪解開懷中的層層包裹,顧不上身上被燙得生疼的地方,就急忙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個青瓷的小藥瓶。
“桃溪,你是不是又被那些人打了?”
陳問楠看着自己婢女胳膊上露出的青紫,眼眶一熱:“他們又對你動手了?”
“沒有!沒有的事情!小姐,桃溪機靈着呢!”
桃溪趕緊將自己的袖口拉下來,卻不想陳問楠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氣大了些,使得她一下子痛呼出聲。
心裏還惦記着不能被書房外守着的守衛發現,桃溪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沒了阻礙,陳問楠將她的整隻袖子都拉上去,看清桃溪胳膊上數不清的紅腫流膿傷口,便再也忍不住眼眶的酸澀。
“桃溪,桃溪,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一看見自家小姐哭,桃溪趕緊吸了吸鼻子道:“小姐,桃溪沒事的,不就是挨兩頓打嗎,桃溪皮糙肉厚,打兩頓又打不死。”
“但是老爺和小姐的病拖不得,小姐,咱們還是趕快給老爺喂藥吧。”
陳問楠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擡手用袖子將眼淚抹了,將藥罐裏溫養滋補的湯藥倒在碗裏,然後端到了牀前。
“爹爹,喝藥了。”
看着牀上躺着的神色蒼老的老人,陳問楠心頭震痛,想到那個害得他們一家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她就恨不能親手將他活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