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蔣太尉沉凝的面色，蔣夫人怨恨的目光，鄭容音心中忽然警鈴大作，不可能！那個小傻子的癡病是孃胎裏帶來的，母親說了，絕對不可能治好！
“去請小姐出來。”
蔣太尉面色沉沉，吩咐道。
鄭容音心頭一震，就見花嬤嬤從內室裏牽出了一個面色蒼白但五官秀美的女孩兒，正是落水後將將醒來的小葵。
“妹妹，姐姐待你如何，你最清楚不過，我有沒有做過那樣的事，對不對？”
鄭容音看着小葵仍舊懵懂的眸光，胸腔裏的一顆心高高的提起來，膝行幾步，急切道：“你告訴姨夫姨母，我待你如何？”
小葵躲在花嬤嬤身後，看着地上的鄭容音，一雙眸子裏滿是驚恐，再一轉頭看見鄭大富，刻入骨髓的恐懼使她發起抖來，宋知綰快步上前牽住她的手，柔聲安撫：“不怕不怕，把你記起來的事情都說出來，不要怕，小葵的爹爹孃親都在，宴哥哥和綰姐姐也在，誰都傷害不了你。”
小女孩兒淚眼朦朧，擡頭看向自己的爹孃，蔣太尉看着女兒清澈的眸光，忽地心中一痛，慌不迭避開。
蔣夫人已然是淚流滿面，來到小葵面前，輕柔的替女兒擦掉眼淚，聲音顫抖：“不怕，方纔怎麼說的，現在就怎麼說，啊？乖——”
看着蔣太尉夫婦的神色變換，聽着宋知綰的話，鄭容音只覺得頭頂上像是懸了一把長刀，而小葵就是那個握刀的人，下一刻就要將她凌遲。
“容音表姐說，府中沒有人會喜歡小葵，爹爹疼愛知書達理的表姐，孃親想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可是小葵有病，小葵不會看書，不會認人，連行禮都不會。”
小葵委屈得眼淚直掉，蔣夫人已然是泣不成聲：“孃親只喜歡小葵，孃親只有小葵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
宋知綰在心中輕嘆一聲，扶住了蔣夫人。
“她說，去到外邊，會比在府裏整天關着要好，外邊有表姐身上的新衣服，有小葵想喫卻總是被古嬤嬤搶走的點心，外面什麼都比府上好……”
“事到如今，鄭小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鄭容音癱坐在地，只覺得天都塌了，只喃喃念着：“我沒有，不是我……”
“她自己都說她有病，一個瘋子說的話，你們也信？”梁正誼眸光森冷，瞥了宋知綰一眼，“我看分明就是你這個野丫頭教她說的，故意陷害容音罷了！”
“小葵只是心智不全，並不是有病！”宋知綰咬緊牙關，剋制着想要朝梁正誼揮拳的衝動，“她現在才八歲，心智如同五歲稚兒，最是天真懵懂不過，她會撒謊嗎？”
不會，蔣太尉很清楚的知道，小葵所言句句屬實，她一個連相處多年的爹孃都記不得，嚴重時甚至連肚子餓了都不會表達的病人，絕對不可能撒謊。
梁正誼看向蔣太尉，就見蔣太尉顯然是相信小葵所說的，再一看鄭容音癱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樣子，正欲替她辯駁，就聽見顧之宴冷聲道：“此乃太尉府上的私事，梁世子還是不要過多幹涉得好。”
“我與容音定下婚約，我自然要爲她……”
“小葵纔是蔣府的嫡小姐！”顧之宴淡淡打斷他，“鄭容音不過是個借居蔣府的孤女，還心懷不軌對施恩於她的蔣府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這樣品德敗壞的人，梁世子當真要護着麼？”
梁正誼遲疑了，看這樣子，七殿下定然是站在那個小瘋子那邊的，再有小瘋子被拐一事，卻是有諸多疑點，他真的要爲了鄭容音和七殿下對上麼？
就是再喜歡鄭容音，梁正誼也分得清輕重，他沉着臉，沒再說話，而一旁的鄭容音見了，心已經涼了大半。
“來人，將鄭容音帶下去，將當初在小姐屋中伺候的所有下人，還有容雪閣中的下人，全都抓起來！”蔣夫人抱着小葵，厲聲吩咐。
鄭容音心中一驚，擡頭看向蔣太尉，就見蔣太尉面色沉重，並未出口阻止，心中最後一絲期待也熄滅了。
“世子哥哥……”
被拉下去時，鄭容音拽着梁正誼的袖子不肯松，梁正誼心中惱怒，但一看鄭容音蒼白的面色，還是忍不住軟了心腸。
“容音，你放心，我梁正誼只有你這一個未婚妻！”
鄭容音心中升起希望，梁正誼卻掰開她的手，轉身就走。
宋知綰嗤笑一聲，鄭容音扭頭看向她，目光已經是毫不掩飾的怨毒。
目送着鄭容音遠去，宋知綰心中長舒一口氣，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蔣太尉總不能還爲着一個這樣蛇蠍心腸的人，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拋之腦後吧？
與鎮北王府的婚約固然重要，可也要看與之聯姻的人是什麼人，鄭容音這樣心腸歹毒，除開梁正誼眼瞎心盲，鎮北王總不至於縱容自家孩子到這種地步。
小葵已經在慢慢記起從前的事情，雖說回到京城後波折不斷，可揭穿了鄭容音的真面目，也算是一樁好事。
“梁世子不回去向王爺稟報此事麼？”
出了花廳一路向北，出蔣府的路上，宋知綰和顧之宴在湖心亭遇上了梁正誼。
梁正誼面色有些難看，自從來到京城，他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本想等顧之宴走了，再向蔣太尉施壓，將鄭容音救出來，結果居然又遇上了兩人。
“我還有事，想等會兒再走。”梁正誼僵着臉，回道。
顧之宴在他面前頓住腳步，笑意十分溫和：“正好，本殿下也有事，要和世子商量商量。”
“什麼？”梁正誼不解。
“本殿下將小葵當做妹妹來疼愛，她小小年紀，卻無端遭受諸多苦難，本殿下很是爲她不平。”
對上顧之宴幽冷的眸光，梁正誼心中一個咯噔，不情不願的彎下腰：“方纔是我魯莽，不該聽信他人，將蔣小姐推下水……”
宋知綰已經猜到顧之宴要做什麼，壓下上揚的脣角，悄悄往左邊移了一步，擋住梁正誼的退路。
“梁世子向本殿下道歉做什麼？”顧之宴故作訝然，在梁正誼惱怒的目光中，他神色一冷，“等你從湖裏爬出來，再去向小葵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