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綰眉頭狠狠擰起來，誰是大小姐？小葵纔是蔣家的大小姐！
這不過才一年時光，蔣家對小葵的態度就已經如此輕忽怠慢了麼？還是說，那鄭容音竟有如此手段，已經在蔣府站穩腳跟，將手伸長到小葵身上來了？
“既然你們蔣家已經有了一個大小姐，如此不遠千里來我宋府是爲何緣故？”
只見那堂中站着一位衣着講究的老婦人，趾高氣昂神情輕蔑，轉身看見宋知綰，眼底的惡意稍稍收斂，她背挺得筆直，敷衍的一頷首：“想必您就是救了我們家小姐的宋小姐了。”
小葵一看見宋知綰過來，就飛快地跑到她身後躲起來，眸光中滿是驚懼不安，甚至微微發起抖來。
“告訴姐姐，爲什麼哭？是不是有不長眼睛的瘋狗咬人了？”
宋知綰看也沒看那老婦人，只替小葵擦着眼淚，柔聲詢問。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那老婦人聽到，那人皺了皺眉，像是沒想到宋知綰會如此直接，當即就冷哼一聲，道：“宋小姐怕是不知道，我們妙顏小姐向來身子不好，這些都是老毛病了，老奴只是在提醒妙顏小姐不要忘了規矩，免得回京城之後，惹得老爺夫人不高興。”
那老婦人話一出口，小葵像是害怕極了，緊緊攥着宋知綰的手，眸光中滿是驚懼，甚至開始微微發起抖來。宋知綰面色微沉，將小葵護在身後，轉頭看向那老婦人，冷聲道：“小葵久不歸家，蔣太尉和蔣夫人不知道有多期盼着她回去，又怎麼會不高興？分明是你這刁奴滿口胡言，離間主家感情，你是何居心？”
“宋小姐這話好沒道理！”那老婦人橫眉豎眼，當即反駁道，“我不過是盡到做奴婢應盡的責任罷了，便是好心提醒，都能被宋小姐說成是挑撥離間，宋小姐當真是伶牙俐齒。”
“你口口聲聲說是盡到做奴婢的責任，卻是一口一個自稱我，你便是你爲奴爲婢的本分麼？”宋知綰冷笑道。
“我看嬤嬤衣着鮮亮，還以爲那京城裏出來的，都是規矩禮儀刻到骨子裏的人，卻不想嬤嬤讓我漲了見識，一個下賤的奴婢，竟然還敢教訓起主子來了？”
“你！”
宋知綰目光譏誚，面色冷凝，那老婦人惱羞成怒，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想來是沒想到宋知綰竟然有膽量這麼和她說話，一個剛剛升了四品知府官員的女兒，聽說是自小在鄉下養大的，而她是太尉府的人，宋知綰她怎麼敢？！
“小姐？”
花嬤嬤從外頭匆匆進來，一看見哭得眼眶通紅的小葵，當即就變了臉色，“這是怎麼了？”
她將小葵抱在懷裏輕聲哄着，詢問似的目光看向宋知綰，宋知綰冷笑一聲：“這就要問問那位嬤嬤，既然蔣府已經有了一位大小姐，那你們此來又是何故？”
“蔣府的大小姐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妙顏小姐！”花嬤嬤神色一凜，凌厲的目光一下子看向堂中的那個老婦人，“古嬤嬤，你是老糊塗了，連自己的主子都不認識了麼？”
古嬤嬤心中嗤笑，一個小傻子怎麼能做蔣家嫡小姐？蔣家的大小姐很快就是他們聰慧的容音小姐了！不過此事並未讓外人知曉，況且夫人身邊的花嬤嬤，她也暫時得罪不起，便虛虛一福身，“老奴一時口誤，宋小姐何必……”
“便是口誤，爲何事後不認錯？不僅如此，這位古嬤嬤還要求小葵向她行禮呢，一個奴婢，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看出這古嬤嬤像是有些忌憚花嬤嬤，宋知綰纔不客氣，當即開口譏諷道，“說什麼是做奴婢的本分，我看就是倚老賣老，仗着年紀大就沒臉沒皮了！”
“果真是那窮鄉僻壤裏出來的人，竟敢……”
古嬤嬤惱羞成怒，想也不想就開口罵道，卻不想斜刺裏出現一道聲音，“妙顏小姐！”
只見一個身穿蒼青色衣裙面容十分方正和藹的老婦人從一旁走進來，一眼便看到被花嬤嬤護在懷裏的小葵，提着裙角快走幾步，一下子就來到小葵面前，面容慈愛語氣哽咽：“老奴許久不見妙顏小姐了，小姐的身子可還安泰？府中老太太，老爺和夫人，可都惦記着小姐呢。”
小葵拿花嬤嬤的衣袖遮住臉，只露出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面前的老婦人，有些害怕，又往花嬤嬤懷裏躲了躲。
“小姐不記得老奴了，沒關係，這回老奴來呀，正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要接小姐回去呢。”那老婦人十分慈和的笑了笑，又對着宋知綰淺淺一禮，這纔看向另一邊的古嬤嬤。
“古嬤嬤莫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宋家小姐是我們蔣家的大恩人，豈容你在這兒胡來？”那老婦人面孔嚴肅，意有所指道，“別忘了我們此行是奉了誰的命令。”
古嬤嬤臉色微變，眼神有些閃躲，宋知綰默不作聲站在原地，觀察着所謂來接小葵回去的蔣府的這兩個嬤嬤，後來的這個嬤嬤姓柳，看樣子地位都比花嬤嬤和古嬤嬤高一些，是個主持大局的，只是她雖然看樣子和小葵十分親近，可從花嬤嬤冷漠疏離的態度來看，這十分親近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怕是也不好說。
“還不快給宋小姐賠禮道歉？”柳嬤嬤厲聲道。
古嬤嬤萬分不願，可看着柳嬤嬤嚴厲的目光，她只好頂着一張羞惱的老臉，敷衍的在宋知綰面前行過一禮。
“宋小姐見諒，她就是脾氣急。”
那個古嬤嬤眼中仍是憤恨惱怒，柳嬤嬤像是沒看見，她雖然對着宋知綰禮貌又客氣，但行事說話間隱隱透出的高傲讓宋知綰不喜，於是宋知綰回以同樣客氣又疏離的笑容，看向古嬤嬤的目光滿是嘲弄與不屑，溫聲道：“不妨事，我從來不跟瘋狗計較。”
柳嬤嬤面色閃過一抹濃濃的驚詫，也怪不得古嬤嬤這麼生氣，這位宋小姐當真是得理不饒人，半點不肯喫虧啊。
她上前半步擋住古嬤嬤，溫溫和和的笑道：“我們此行，就是奉我家老太君和老爺的命令，來接妙顏小姐回去的，這一年半，還要多謝宋小姐對妙顏小姐的照拂。”
說話間，方慧君也帶着人來了，蔣府派來接小葵的人以柳嬤嬤爲首，還帶了一車給宋家的謝禮，又客套的說了些問候與感謝的話，宋知綰想起靈寶閣第二層記載着醫治小葵的病的方法，便開口問道：“嬤嬤打算何時啓程？”
“在府城休整幾日，老奴和妙顏小姐等大公子一道回京。”柳嬤嬤回道，“我們家老太君已經等不及要見妙顏小姐了。”
白麓書院的山長做壽，蔣承宣和顧之宴，還有雙胞胎兄弟都去賀壽了，後日才能回來，等到蔣承宣回來再啓程，那除夕就是在路上過了。
“這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何不過完年再走？”宋知綰心中有了計較，便道，“我爹爹過完年，便要進京面聖了，到時候同行，豈不是多了一份保障？”
“是啊，不然，要讓小葵和蔣公子在路上過年，也太辛苦了些。”方慧君應和道。
柳嬤嬤眉頭微凝，心中思量一番，笑道：“夫人和小姐好意，老奴先行謝過，只是京中的老太君實在惦念大公子和大小姐，回京一事，老奴要問過公子再行決斷。”
既然說是要問過蔣承宣，那就好辦了，小葵必然是捨不得走的，蔣承宣那麼疼愛妹妹，等和宋家的車架一道去京城也是個好主意，宋知綰心中稍稍安定，便不再說話了。
“花嬤嬤，你知道蔣家爲什麼忽然要接小葵回去麼？”
傾毓軒裏，暖爐上烤着芋薯和栗子，宋知綰一邊烤火一邊剝栗子，剝了滿滿一碗，就放到小葵面前。
見花嬤嬤神色躊躇的樣子，宋知綰語氣加重一點：“今日在花廳，你也看到了，那古嬤嬤敢這樣對小葵，要說沒人在背後撐腰，那就是她往常對小葵的態度便是如此，刁鑽，蠻橫，尊卑不分。”
“如果說，小葵在蔣家，堂堂太尉府的嫡女，便是一個奴婢都可以隨意對她呼來喝去，那她爲什麼還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