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熟人，小周的聲音激動。
江暖棠剛給席老探完病，踩着最後門禁的時間，準備離開。
未料會和霍燁霖迎面撞上。
心中略感詫異，面上卻沒顯露什麼。
只對着他們輕頷首：
“霍先生。”
清冷的語調有條不紊。
平靜疏離又不失禮貌客氣。
霍燁霖知曉，他是被秦雅薇父親這個身份所牽連。
以至於江暖棠屢屢對他不待見。
往常裏，霍燁霖倒不覺得有什麼。
畢竟秦雅薇和江暖棠之間隔着血海深仇。
確實是一條跨越不了的橫溝。
但如今——
知曉秦雅薇並非他親生以後。
霍燁霖莫名有些不能忍受，一刻也不想再背這個鍋。
不過小不忍亂大謀，終歸霍燁霖什麼也沒表露。
回以一個親切的笑容，態度溫和地開口問：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裏？”
霍燁霖的聲嗓溫潤，平白給人以好感。
江暖棠也沒有隱瞞，直言道：
“有位長輩住院，我來探望他。”
長輩？
霍燁霖心念一動，不知道想到什麼。
垂眸抿脣，忽又接着問：
“不知道你探病的對象是？”
話出口後，霍燁霖便後悔了。
本不該問得這般直白的。
畢竟——
這樣的話題或多或少都涉及一點隱私。
他還如此冒昧，屬實莽撞了。
霍燁霖有些後悔。
索性江暖棠只在初時的詫異後，很快便調整好情緒，如實答說：
“席茂勳席老。”
果然……
許是心中早就有所揣測。
聽到這個答案的霍燁霖並不感到意外。
倒是助理小周沒忍住道：
“那真是巧了！我們也是來探望席老的！”
“您也是？”
這下換江暖棠感到驚訝。
雖說老牌世家的關係牽來牽去，錯綜複雜，甚至隨便拉兩家出來，都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但那是對老一輩來說。
至少，江暖棠就沒聽過霍燁霖和席老，私下有什麼往來。
她當然不清楚，兩人間之所以會有交集，還是因爲她的緣故。
“嗯。”
霍燁霖點頭，將情況言明：
“前兩日席老曾和我見過一面，今晚聽聞他昏迷不醒，便過來探望下。”
頓了下，霍燁霖復又補充：
“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的情況如何？”
因爲之前江暖棠給邵鴻鈞開刀的事情，霍燁霖是知道江暖棠會醫術的。
誠然這些情況，問席老身邊的管家也不是不可。
但既然遇上了，霍燁霖便多問了兩句。
於他而言，江暖棠這邊的關係，總是要更親近一些。
不管是出於什麼立場，霍燁霖能來探望席茂勳，便是有情有義的行爲。
江暖棠自然也不會拂了他的好意。
這會聽得他問起席老的情況，也不吝告知說：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醫生剛給他排完毒。後續再施兩三次針，應該便能醒。”
清冷的嗓音仿若有魔力般，讓人不自覺信服，心也便平穩。
霍燁霖放下正在進行中的戲份不拍，趕來醫院探望，又出言關心席老的情況，要的也不過是一句沒事而已。
眼下江暖棠給到了。
他一直緊懸着的心，也終於得以放下，點點頭，若有所思道：
“那就好！”
說話間，身後剛因說話關上的電梯門，再次‘叮’的一聲打開。
江暖棠出言告辭，霍燁霖看時間這麼晚了，也沒作挽留。
只叮囑她路上小心，便目送她步入電梯。
……
電梯門再次合上。
看着上面緩慢變化的數字。
再想兩人剛纔站在一塊說話時的和諧，助理忍不住在一旁感慨：
“連來探望的病人都相同，要不說江小姐和您真有緣分呢！而且不說劇裏，就是剛纔您倆站一起的時候，我都覺得是真父女！”
對於習慣察言觀色的助理而言，這話其實恭維的成分居多。
不過是見霍燁霖對江暖棠上心，所以有意說好話，溜鬚拍馬哄霍燁霖開心。
只說者無心，聽着卻有意。
尤其霍燁霖——
更是實打實地聽進去，並且在助理說完以後，意味深長地接話道：
“我也覺得她像。”
好似有來處，又似乎沒頭沒尾的一句。
讓助理驀地僵立在原地。
倏然意識到什麼的他，連忙轉頭看向霍燁霖，語帶不確定問：
“霖、霖哥？”
像什麼？
是他想的那樣嗎？
未等助理確認心中疑惑。
霍燁霖已然接着開口：
“安排一下，我想再做一次親子鑑定！”
霍燁霖聲線平穩，就仿若在討論天氣一般，泰然自若。
助理卻大驚失色，再維持不住內心淡定。
好半晌，纔不可思議道：
“是、是和江小姐？”
“沒錯！”
霍燁霖任何關子都沒賣，大.大方方承認。
旋即在助理久回不過神的震驚中，接着補充說：
“你去吧！我自己去探望席老。”
助理本還以爲他是在開玩笑。
聽到這裏，便不敢繼續這樣認爲。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
不管他剛纔的話有多少誇張的成分，江暖棠都是見過的人裏，最像燁霖哥閨女的。
先前沒有往猜測爲真的方向上考慮，也是因爲秦雅薇已經佔了位。
如今既然確認對方是個冒牌貨。
那燁霖哥轉而和別人做親子鑑定，便也合情合理。
思及此，助理不再猶豫。
連忙聯繫人，取樣本，做鑑定。
……
另一邊，霍燁霖獨自來到席茂勳的病房前，卻沒有進去打擾。
只在病房外站了會。
透過門上玻璃，看到裏面躺在牀上沉睡的老人。
溫潤如玉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幾許旁人看不懂的諱莫如深。
垂落在身側的大掌微微握緊，霍燁霖有預感，他的猜想沒有錯。
雖不清楚，病房裏的老人在這些陳年舊事裏，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但此刻的他，真的格外後悔，之前席茂勳拋出橄欖枝時，他沒有接住。
如今……
不管再一次親子鑑定的結果如何，他都迫切希望，席老能夠早日醒來，幫他解開心中疑惑。
霍燁霖猶自沉思。
彼時，秦雅薇並不清楚，她的冒牌貨身份已然被人發現。
還滿心喜悅地沉浸在，即將正式認祖歸宗的期盼中。
渾然不知，一場悄無聲息的厄運，早在不知不覺間，朝她席捲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