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棠擡頭看向程林芳，別說這只是她母親的妹妹，就算是她母親。
她也是同樣的回答。
程林芳心裏打着如意算盤，哪想江暖棠會拒絕得這樣乾脆。
聽着那不帶任何猶豫的話語。
任她先前怎麼自信有把握，這會還是慌了。
她不可置信地揚高聲嗓：
“棠棠？”
話出口後，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
程林芳復又將音量往下壓。
努力平緩語調道：
“你是不是還在生小姨的氣？可這些年其實我也很後悔，一直想要找到你，彌補虧欠。好不容易我們姨甥倆相遇，你就給小姨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好嗎？
只要你能原諒我，不管提出來多麼艱難的要求，我都願意去做！”
程林芳信誓旦旦地保證，爲了讓她改變主意，恨不得當場就發毒誓。
江暖棠的面色依舊沒有太大波動，只在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時。
輕挑眉宇，擡眸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
“你說的都是真的？不管什麼事都願意做？”
一聽這話，程林芳眼前一亮，覺得有希望。
所以江暖棠的話音剛落，她便立馬應聲道：
“沒錯！我剛纔說的都是真心話！棠棠，你就相信小姨這一回，只要你開口——”
程林芳說得言辭鑿鑿。
以爲這樣就能緩和兩人的關係。
不曾想下一秒便聽到——
“既如此，那往後，麻煩和我當個陌生人就好。”
江暖棠聲音淡淡，所提的要求並不過分，卻很強人所難。
程林芳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怎麼也沒想到江暖棠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不是……
在將她的臉面踩到地上摩擦嗎？
可即使如此，程林芳也管不了那麼多，當即就要出聲再做努力。
卻被江暖棠搶了先：
“我只有這個請求，還希望邵二夫人不要爲難我！”
一句話，絕了程林芳所有未出口的內容。
再做強求的話，便是她這個做小姨的在爲難對方。
程林芳咬了咬牙，縱使心有微詞，卻也只能作罷！
否則繼續下去，只能讓彼此的關係鬧得更僵。
所以還是從長計議，徐徐圖之的好。
就是接下來，得委屈妍妍多在祠堂待段時間了。
程林芳輕嘆口氣，想到女兒被關在祠堂裏喫不飽，穿不暖，就滿心憐惜……
得知身世真相，又最後一次把話說明白後，江暖棠沒再和程林芳多說廢話，亦無留下來同她共進午餐的想法。
趁着程林芳沉默之際，便起身離開。
……
出了餐廳，江暖棠一路往回走，腦海中不斷覆盤着程林芳所說的內容。
大體的故事脈絡倒是明晰。
也尋不出太多破綻。
只除了一點，任她如何思索都想不明白。
那就是——
她的生母程林嫺，爲什麼要把她拋下。
是真的遇到了什麼難題，不得已而爲之？還是有其他不可言說的私心？
江暖棠本不願以最醜陋的想法去揣度生母的用意。
卻還是抵擋不住兩個小人兒，在腦海中吵架。
一個告訴她，程林嫺既然甘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把她生下來，就必然不會隨便拋棄的她，必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苦衷。
另一個聲音則說，程林芳都可以爲了嫁邵博簡，不要親生女兒。
程林嫺作爲姐姐，八成也是類似的原因，才尋了藉口把她扔給妹妹，甩掉拖油瓶。
兩種可能性，不管哪個爲真，都讓江暖棠頗感難受。
前者是爲她生母所受的苦楚，後者是爲這堪比紙薄的血脈親情。
誠然，私心裏江暖棠還是傾向於前者。
畢竟——
她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知道除了像程林芳這樣的個別例外，想要讓一個母親離開孩子，是多麼的困難！
……
懷揣着複雜的心情，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江暖棠的思緒有些飄遠。
以至於都沒有細看周圍，只垂着眼朝前走。
秦雅薇的腿傷治好以後，最想做的便是找江暖棠耀武揚威。
奈何她雖然可以下地行走，霍老夫人卻擔心她好沒利索。
加之肚子裏那團肉，也還不穩定。
所以不管她願意與否，都被嚴令禁止，在牀上躺了好幾日。
這會還是趁着老太太出門，家裏沒有管得住她的人，偷跑出來的
結果到了邵氏詢問前臺方，方纔得知江暖棠不在部門，和人出去了。
不甘心無功而返，秦雅薇只能又在集團門口站着等了大半天。
好不容易等到江暖棠出現。
正等得百無聊賴，幾乎快要不耐煩的秦雅薇眸光一亮。
輕咳了聲，站直身體，迫不及待地想要讓江暖棠看到她站得筆直，行動自如的模樣。
可惜對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徑直朝前走去。
眼看兩人就要擦身而過。
悲憤交加的秦雅薇，終於再忍不住，出聲阻止道：
“站住！”
江暖棠原本正想着事情，聽到聲音後頓住步伐。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打扮豔麗的人站在右前方，可不就是秦雅薇。
見對方投來視線，秦雅薇心下得意，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胸膛。
準備迎接江暖棠震驚、不可置信的反應。
結果等了半天，江暖棠都沒反應，甚至還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往集團內走去。
畢竟——
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管過往秦雅薇和她鬧過多少不快，在她墜崖後，江暖棠都決定不再追究。
接下來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處理公司事務，以及搜尋證據，幫江恆運平反，洗清罪名的事情上。
這會面對她刻意的挑釁。
自是視若無睹，不要節外生枝最好。
但顯然，秦雅薇並不知什麼叫適可而止。
又或者現在背靠霍家的她，自以爲有驕縱妄爲的資本。
所以在遭受江暖棠的無視後，秦雅薇憤怒的同時，一種久違的屈辱感也隨之涌上心頭。
這種在江暖棠的映襯下，顯得黯然失色的自卑，驅使着她不願就這麼算了。
再次往前一步，擋在江暖棠的面前，語帶得意地炫耀：
“江暖棠，你這個縮頭烏龜，竟然都不敢看我！怎麼樣？沒想到吧！在我那樣被你的人，扔下懸崖後，竟然還能好好地站着和你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