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棠估量了麻醉的時間，看向邵湛凜：
“手術纔剛開始，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的意思。
便是此時由她進去接手，還能在事情往不好方向發展前扭轉局面。
但是否讓她進去的決定權，在邵家人手上。
如果他們對她不信任，覺得不該破壞手術進程，那她也不強求。
雖然邵老先生的遭遇完全是無妄之災，但清官難斷家務事……
作爲外人，她確實插手不了。
江暖棠神情肅穆，等着邵湛凜做抉擇。
邵湛凜也知事情非同小可，直接做了個手勢，讓人破門而入。
……
手術室裏
“嘀嘀嘀嘀嘀嘀……”
全身靜脈麻醉剛做好，旁邊的心電監護儀開始不停發出警報聲。
邵思妍一下就慌了，握着注射器的手微微顫抖。
她面露不安地看向張天縱：
“老師……怎麼辦？”
張天縱也鎖緊眉頭，照理這樣的情況下，不該繼續開顱。
而應該選擇其他較爲穩妥的治療方式。
畢竟老爺子的年紀擺在那裏，手術對他身體造成的損傷，輕易無法修復回來。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暫停手術，未免讓人質疑他的醫術。
所以儘管心中沒有把握，他還是壓下心中疑慮，在警報聲停止後，強作鎮定地吩咐：
“繼續。”
簡單的兩個字，便是要照常開顱手術的意思。
“可是……”
身爲醫學博士。
這樣做的後果邵思妍是懂的。
生平第一次，她有些猶豫。
雖說她很想證明自己沒錯，但手術檯上躺着的人畢竟是她的親爺爺。
在明知手術風險大於病情的前提下，還照常手術，若是中途出了什麼意外，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邵思妍面帶躊躇。
眉宇間早就沒了一開始的意氣風發。
也忘了之前張天縱其實和她反覆確認過，是她不斷堅持才促成這件事。
邵思妍沒有掩藏心思，張天縱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只是……
人生就是這般身不由己。
爲了保留名聲，縱使他對這臺手術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於是硬下心，沉聲催促：
“愣着幹嘛？快點……”
張天縱語氣急切，邵思妍也知時間不等人。
不管結果如何，她終究是做了努力。
何況爺爺是喫江暖棠開的藥才變成這樣，他們就算要怪，也怪不到她頭上。
想到這裏，邵思妍狠了狠心，將儀器移到手術檯旁。
在老爺子剃光頭髮的顱骨處做好記號後，便開始在上面鑽孔，骨鋸……
整個過程，邵思妍做得並不輕鬆。
結果……
當顱骨取下，看到顱內的情況以後，邵思妍還是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怎、怎麼會這樣？”
這和他們一開始預估的情況壓根不同。
根據之前的診斷，老爺子應該是年輕時，腦部受傷的地方發生病變誘發的昏倒。
可如今再看，舊傷明明好好的，什麼問題都沒有。
甚至還在其上形成了天然保護屏障，避免了其他腦損傷。
可以說老爺子是因禍得福，逃過一劫……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都已經預設好了手術方案。
這會顱內的情況和他們最初預想的並不相同，那麼之前的手術方案豈不是就失了作用？
邵思妍再次看向張天縱。
心中有些後悔，或許剛纔警報響起時，她就不該給爺爺注射麻醉。
興許那聲莫名響起，又莫名消失的警報，就是在給她做提醒……
張天縱也同樣沒料想到。
在此之前他們做過許多設想，這是最貼合邵老爺子病情的一個預案。
並且和邵思妍一樣，他也存了想要藉此機會，一戰成名的心思。
誰想原本成竹在胸的事情，竟然出了這麼大的意外。
難道真要開顱後，什麼都不做再放回去？
那當然不行！
如果事情傳出去，他還怎麼在業內立足。
思及此，張天縱鎖緊眉關，故作深沉：
“不要慌，雖然病變表面看不出來，但我相信我們的推斷沒有錯，就按之前的計劃來，先切開a區看看……”
“我……”
真的是這樣嗎？
邵思妍握着手術刀，面露遲疑，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張天縱卻不容她退縮。
“顱骨已經打開，現在的情況，多拖一秒就多一份危險。你真要眼睜睜將你爺爺置身危險中嗎？”
這話似曾相識，正是之前她勸邵博簡時說的。
邵思妍有所觸動，握着手術刀的手微微收緊，張天縱見狀，又下一劑猛藥：
“大膽去做，不管結果如何，終究你已經努力過了。”
張天縱的話就像存有魔力一般，讓邵思妍躁動的心緒平穩下來。
沒錯！
至少她努力過了。
何況爺爺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關她的事，全是那女人的藥所致。
她在怕什麼？
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想明白這點，邵思妍咬了咬牙，到底沒再猶豫，握緊手術刀上前，切開標記過的a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