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井正每週三都會到店裏巡視一圈，他生活中是極細心的人，甚至有些強迫症的味道，對商場的管理亦是如此。
“這是誰將童裝擺到男裝邊上的？”他皺着眉頭，見年輕女店員面色忐忑的走過來，呵斥道：“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要將童裝擺到女裝旁邊。”
這是根據客流量總結出的經驗，店中女顧客的比例遠超男性，女裝和男裝的銷售比例大概是二比八，將童裝擺放到女裝的附近，無疑方便了帶娃的顧客，當然對童裝的銷量也有不小的幫助。
這位店員似乎是新聘的員工，對於柳井正的質疑一副戰戰兢兢的神色，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柳井正失望的搖搖頭，伴隨着分店的越開越多，店員的培訓卻有些疏忽，那麼店員素質的下降也無可厚非，他指揮着店員將商品的位置調整好後，來到了樓上的辦公區。
“真的很抱歉，最近公司忙於新店的開張，財務對貨款的審計有些疏忽，所以要等到下個月才能將貨款結清……但您放心，最晚也就下個月的月底。”
“不好意思，貴公司的貨款我們這邊還要再審計一下……什麼？我們資金不足？這怎麼可能，我們剛在神戶開了家新店，而且開業就爆滿，您放心好了，下月一定會將貨款準時匯入您的賬戶。”
“……”
柳井正路過財務處的門口，就聽見擔任財務主管的妹妹正焦頭爛額的應付着一家家供貨商的催款，爲此絞盡腦汁的編造藉口。
看來公司資金不足向銀行貸款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不然供應商們也不會急着催款，憑藉父親經營多年的信譽支撐好歹也算是應付過去了，但這只是緩兵之策，可銀行的貸款審批速度實在太慢，如果短期內資金問題仍舊得不到好轉，他只能將家族的工廠抵押出去來借高利貸了。
一想到父親交到自己手中的產業，因爲自己的盲目擴張以及過分樂觀，就要被抵押到高利貸公司，他也不由的感到心焦。
明明在歐米已經被證實可行的商業模式，但到霓虹爲什麼就行不通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真的是自己操之過急？
在此之前他也考察過歐米的一些快銷服裝公司，譬如已經遍佈北美已經有上千家門店的蓋璞，他也曾深入瞭解其商業模式，其產品的品質也就馬馬虎虎，但憑藉着掌握供應鏈的優勢，能夠迅速的推出迎合市場的產品，再加上門店的數量以及價廉的優勢深入大衆市場，說白了無非就是簡單的薄利多銷。
硬要說其中的門檻，也就是前期需要不小的投入，需要掌握設計、製造、銷售全體系流程，方能展現出規模效應，這對柳井正而言，正是眼下的難題。
看到妹妹終於結束了應付供貨商催賬的電話，似乎聲音都有些嘶啞了，柳井正也關切的爲她倒了一杯水。
妹妹也沒有客氣的意思，一口氣將水喝完後，說道：“總算應付完了，可公司賬上的資金最多製程到下個月的運營，而新店的運營成本都沒有攤平，那下個月供貨商再收不到貨款，估計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聽着妹妹似有些埋怨的話語，柳井正一言不發，他腦中想起上次上門有入股意向的藤原邦彥，急切的從錢包中找出這位的名片。
“真的要同意他們的入股嗎？”柳井正取出名片，妹妹也懂了他的意思，但小郡商社是父母一手創立，一想到要將股權賣給外人，還是有些猶疑，“我們連他們的底細都沒有查清楚，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對公司圖謀不軌……”
她皺着眉頭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但看到哥哥滿面的頹唐，平日裏注重外表形象的他連胡茬都沒刮乾淨，黑眼圈中遍佈着紅血絲，想來兄長身上的壓力更大，也就沒再繼續埋怨下去。
對於妹妹不滿的詰問，柳井正摘下眼鏡苦笑道：“我拜託東京的同學調查過了，藤原桑是家新晉的保險公司的投資部次長，而他的公司業績正處於蒸蒸日上的勢頭，想來資金應該算得上雄厚，再者說銀行貸款審批遲遲批不下來，如果想要繼續維持下去，只能找高利貸的財務公司……”
至於妹妹對鳩佔鵲巢的擔憂，他倒並不擔心，一方面是他從未打算過將控股權拱手相讓，另一方面則是公司目前正處於岌岌可危的態勢，除了擁有一家小型工廠外，並無可圖謀的財產。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就是對方只是將交易當做風險投資，大概率並無謀奪控制權的野心；至於壞事嘛，眼下公司這個狀況，對方肯定會大大的壓價，即便最後達成了合作，也一定是於他不利的股權融資。
本來在向銀行貸款的消息尚未泄露之前，他左支右絀還是能拖些日子，沒準到時候銀行的貸款就會批下來，藉此就能解決目前的燃眉之急，但消息傳得太快了，一聽說資金緊張後各大供貨商就像是蜂擁而上的禿鷲，生怕來得遲了連腐肉都喫不上，再次印證了牆倒衆人推的道理。
所以眼下襬在柳井正前面只有一條路，他並無第二條路可選。
……
……
解決完遊戲版權的問題之後，白川弘回到公司，剛倒的一杯咖啡還未喝完，就見藤原邦彥神色匆匆的來到辦公室。
白川弘放下手中的咖啡，問道：“怎麼了？”
“柳井正過來了。”藤原邦彥笑着說道：“還要一會兒，便會親自開車到公司。”
“是嘛。”白川弘一幅不出所料的表情。
藤原邦彥沒想到柳井正如此的沉不住氣，此前雖然有會面的打算，但還沒有約好時間，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如此說來起碼能說明，公司經營上遇上的麻煩比預想中還要大，在沒有外面資金的支持下實在是難以爲繼，所以纔會冒着被看輕的風險，亦會在接下來的談判中陷入被動，也要主動出擊。
這對S&M來說絕對算件好事，主導了整件事的藤原邦彥自然心情愉悅，他本以爲白川弘得知這一消息也會如此，但這位卻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似乎柳井正的親自上門已然盡在掌握。
看到這一幕的藤原邦彥哪還不明白，白川弘一定在中間使了什麼手段，上次算計高橋涼介就是這樣的表情。
“趕緊說，你用了什麼手段？”藤原邦彥笑道。
“商業機密！”
白川弘自認爲只是做了些順水推舟的好事，那些爲小郡商社供貨的供貨商此刻說不定正對他給出的消息而感恩戴德也說不定。
至於柳井正嘛，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當然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