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來的總是早些，當然這也不是壞事，從高層透過玻璃窗看下去，一望無際的霓虹燈就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空，像是一幅繁華的美麗畫卷。
不過頂着面前這位老人挑剔的目光，白川弘卻沒有觀賞高層美景的閒心。
“有趣，將保險銷售人員分成代理，代理還分了一層層的等級，上家能從下家的銷售中獲得提成，等級最低的是主任，發展十位下線升職成系長……”
老人還未發表他的看法，側立在一旁的人就忍不住先開口說道：“這不就是旁氏騙局麼。”
說完，眼神不屑的看着面前這位長相清秀，被自己父親稱作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琉璃子！”佐藤勇武叫了少女一聲，接着對白川弘說道：“失禮了，這位是小女。”
順着老人的介紹，白川弘才注意這位少女，這並不說對方的相貌平平不夠惹眼。
恰恰相反，一張秀氣的鵝蛋臉，如同玫瑰花瓣一樣豔麗的薄脣，烏黑秀麗的披肩長髮，加上青春靚麗的打扮，這一切讓白川弘誤以爲她是老人的祕書，盯着對方美豔的祕書看，絕對稱得上失禮的舉動，所以白川弘刻意的忽略了她。
佐藤勇武也並非真的苛責自己的女兒，反而順着她問道：“弘桑有想要解釋的話嗎？”
歸根結底還是這份企劃書中的架構，實在是太像市面上流行的騙局了，他也想聽聽白川弘的解釋。
白川弘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S&M沒有自己的營業廳，所以在之後的銷售中肯定遠遠落後於競爭對手，爲了彌補自身的不足，所以只能在銷售方法上面下功夫。”
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比起在營業廳中冰冷的推銷，代理人制度更爲靈活……”
佐藤勇武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說道：“弘桑應該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保險代理人的制度並不能算是創新，已經擁有了近百年的歷史了，他想了解的是企劃書中的新穎的架構，以及是否合法合規的問題。
白川弘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然後說道：“已經經過了法務部的論證，並沒有法律上面的問題。”
“當然，爲了以防萬一，會成立一家新的子公司，來負責保險銷售以及管理保險代理人。”
這種模式在後世已經被事實證明過可行性，後世幾乎所有的保險公司，都有一半的保費是靠基層的代理員獲得。
後世賣保險的之所以招人煩，就是因爲金字塔型的架構，頂端的一小撮可以收割下層，而下層爲了晉升只能不斷地尋找新的客戶提升自己的等級，最容易找到的客戶無非就是自己身邊的朋友和親人。
白川弘所做的企劃書與之類似，某種意義上比後世的還要過分，這也是他要另外成立一個新公司的原因。
S&M將保險銷售授權給新公司，由新公司來聘請保險代理人與之簽訂合同，來規避法律上可能的風險。
佐藤勇武眼前一亮，繼續問道：“那最上層的會長能從保費中拿到多少比例的分成？”
代理人的職務被分爲主任、系長、課長、次長、部長、社長、會長，七層中收入最高的自然是會長。
“百分之二十八。”白川弘繼續的補充了一句，“按照精算師的數學模型，平均下來應該是百分之十二的分成。”
而今放在三井生命和索尼保險的營業廳銷售，銷售員最高是百分之七，加上營業廳百分之五的佣金，也是百分之十二的分成，他也是以此來精心設計的架構，爲了防止金融模型的暴雷。
佐藤琉璃子看着面前男子的誇誇其談，憤怒的說道：“難道你沒想過，這樣的做法有可能害的別人家破人亡嗎？”
“當然想過。”白川弘感受到對方言語中的怒氣，說道：“我已經做到我能做的最好。”
當然，他不會認爲光靠一套數學模型就能應付所有的問題，總會有貪心的人像玩擊鼓傳花遊戲一樣傾家蕩產來搏個‘社長’或是‘會長’的位置，這些就不能他能阻止的。
顯然，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少女滿意，她一雙杏目仍舊怒氣衝衝。
白川弘不明白這一位的怒氣從何而來，自始至終他也從未標榜過自己是好人，所以自然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這件事他不做，明年米國的保險公司也會發明這一套金融模型來收割全世界。
佐藤勇武也發現女子在這裏，反而不利於二人的溝通，便開口說道：“琉璃子，你先出去。”
少女惡狠狠的瞪了白川弘一眼，離開了父親的辦公室。
……
“我的眼光沒看錯，弘桑果然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這套架構讓我大開眼界。準備什麼時候推行這個企劃，我已經快等不及了。”佐藤勇武沒給他自謙的機會，繼續說道：“年輕人有野心纔有創造力，能拿出這樣的作品，弘桑的野心看來不小呀。”
白川弘不知道這是老人的誇讚還是試探，不過似乎都是同一種意思，他也並不想誠惶誠恐的辯白什麼，在切實的利益面前所有的甜言蜜語都顯得蒼白。
他當做沒聽到後面的一句話，說道：“S&M新來了一個三井生命派過來的常務，成立新公司躲不過他的眼睛。”
聞言，佐藤勇武也正色起來，說道：“索尼保險對股份的轉移比較謹慎，還要等待董事會的通過，三井銀行倒是比較順利。”
說完就從抽屜中取出一份合同書，能從擡頭看到‘股權轉讓書’幾個字。
佐藤勇武將合同書放到白川弘目所能及的地方，說道，“我還記得弘桑的野望，併發自內心希望你能成功。”
白川弘擡眼就能看到甲方是三井銀行，股權比例恰好是百分之十，而乙方那一欄是一片空白。
無論是之前做過多少的準備，當即將達成的目標近在咫尺，仍誰的心情都難以平靜，白川弘也是一樣，他能感覺到呼吸都粗重了幾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了一口氣，望着面前饒有興趣在觀察他的老人。
佐藤勇武似乎對白川弘的表現很滿意，所謂野心在他這裏也是創造力的代名詞，他並不反感，說道：“弘桑可以收下這份合同，不過合同需要等到我拿下索尼手中的股份，纔會生效。”
白川弘眨了眨眼，等待着老人的後續。
老人補充了一句說道：“成立的新公司，得讓森進一郎擔任大股東和法人。”
新公司承接了S&M的保險銷售業務，勢必能在金字塔結構中分到一塊肉，有可能是最豐腴的一塊。聰明人當然不會記喫不記打，收益不菲是真的，法律風險也並不是假話。
作爲S&M之後的社長在公司沒有股份，在分公司卻是大股東，說到底還是御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一套，或者說只有手拿着森進一郎把柄，這位才能放心。
而森進一郎也是之後唯一制衡自己的手段，佐藤勇武給出了堂而皇之讓白川弘也拒絕不了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