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
袁術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有些不理解賈詡怎麼提及了這個事情，有些疑惑的問道：“孤自然不會忘記，賈公怎麼突然說到這個了？”
那一場大疫之中，若是沒有張仲景，只怕整個荊州都會陷入漩渦之中。
屆時，十室九空不是空話。
而且，即便後面迅速解決了這場瘟疫，江陵三縣也還是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這三年之中，江陵太守桓承多次上書請求減免賦稅。
袁術每次都是照準，這樣下去，江陵才慢慢恢復了活力。
賈詡低頭隱藏在桌案上的燈火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色，從喉頭蹦出來了一句話。
“曹軍南征多是中原人，或是水土不服，多有發熱者，也是常事！”
袁術這才明白賈詡說出這句話的意思，眼睛突然瞪大，有些愕然的看着隱藏着自己的賈詡。
“賈公，你是說？”
賈詡沒有迴應袁術的話，只是低沉的說了一句，“大王若要速勝，或可倚仗地利之勢！”
這話說的委婉，絕口不說怎麼做，絕口不提做什麼……
但是，要做的這件事是什麼。
軍帳之中的賈詡、袁術心知肚明。
說出口，這就是千古罵名的事情。
據袁術自己所知，好像真沒聽說過幾次用這種方式取得勝利的案例。
哦！不對！
這招匈奴人用過！
前漢之時，衛霍兩位漢軍統帥打得匈奴人遠遁漠北，不敢匹馬南下。
當初的匈奴人就將牛羊的屍體丟在水源中，讓不知就裏的漢軍飲下，引發瘟疫。
據說，霍去病就是飲用了這種水才導致英年早逝的。
袁術內心翻滾了好幾圈，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
“賈公，此事萬萬不要再提起！你知，我知！”
“孤自問不是什麼大善大德之人，談不上要救天下所有人！”
“但是，做人要講原則，沒有道德下限的，那不是人，是禽獸！”
賈詡被袁術一頓說教，也沒有不滿意，反而從袖中掏出了一份帛書放在袁術的桌案上。
“這是什麼？”
袁術看到賈詡拿出來的東西，有些驚訝的問道。
賈詡搖搖頭，示意袁術查看。
袁術翻開這封帛書，只看見上面斑駁的字跡，甚至還有不少塗塗抹抹。
帛書上的內容也看不出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仔細讀下來倒像是一封家書？
“賈公，這看起來只是一封普通的家書啊！”
賈詡微微一笑，說道：“大王，若是這是荀諶送給荀彧的呢？”
袁氏的腦子裏快速的回想，想起了歷史上賈詡的一次用計。
離間韓遂、馬超？
袁術搖搖頭，說道：“這封信怕是沒什麼用處！曹操對於荀彧的信任無以復加，根本不可能因爲這種卑劣的小伎倆而有所懷疑的！”
想當初，如果沒有荀彧計守三城，曹操只怕早就被呂布幹掉了。
離間曹操、荀彧，這恐怕是最難的離間計了！
賈詡聽完袁術的論斷，沒有直接反駁，又拿出來一份帛書交給袁術。
袁術接過帛書，上面詳細的記錄着曹操和荀彧的議事次數。
整個數據是從初平二年開始的，直至現在的建安九年，一共十三年。
“大王，這是監察司查探的消息，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賈詡看着認真看着帛書的袁術，問道。
袁術仔細覈對上面的次數，驚奇的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好像……荀彧和曹操單獨議事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初平二年至建安五年的一段時間裏面，荀彧和曹操見面的次數可以達到每個月三、四次的平均水平。
大多數時間，曹操都是征戰在外，荀彧留守在大本營。
這個見面的頻率已經相當恐怖了。
要知道，荀彧的身份一直都不是曹操的私臣，更多的時候他是擔任着漢室的官員。
自然，他的工作範疇不單單是服務於曹操本人的。
比如，現在曹操是魏王，荀彧是尚書令。
單從職級來說，兩個人是平等的。
單從工作內容來看，兩個人也是沒有太大的相關性。
以前讀史的人大多以爲荀彧是一心爲曹操辦事，其實這是一個誤區。
荀彧的身份一直都是漢臣，而不是曹操個人的私臣、幕僚。
換句現代術語來說，曹操是一個集團董事長，荀彧不是集團經理人，而是集團股東。
甚至於汝潁士族都是如此，他們並不是緊密的團結在曹操的身邊的。
他們是緊密的團結在荀彧興漢的大旗之下的。
袁術前世曾經暗戳戳的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荀彧最後自殺的原因是擋了曹操的路了？
有沒有可能，荀彧一直認爲自己輔佐的是周公這樣的角色？
有沒有可能，在荀彧的內心之中，他一直認爲曹操和自己是同等地位的人呢？
答案，不得而知。
但是，賈詡提供的這個議事次數好像有了些許蛛絲馬跡。
“賈公，自從建安六年曹操稱王之後，荀彧和曹操見面的次數少了很多？”
袁術注意到，自從曹操稱王之後，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兩人沒有見過一次面。
其後的兩年多，兩人議事、見面的次數都是有所下降的。
遠不如曹操稱王之前的頻率。
賈詡輕聲一笑，說道：“大王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到了關鍵點！”
袁術雖然很心動於賈詡的離間計，但是還是覺得可行性不高，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單從這一點上，恐怕還不能夠離間曹操、荀彧吧！”
賈詡從袖中又取出一封書信，說道：“大王再看看這個？”
這是一封信，來自於許昌，寫信的人是婁圭。
婁圭，字子伯，荊州南陽郡人。
這個婁圭是曹操青年時期的朋友，曾經依附於劉表，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投靠了曹操。
袁術能夠知道這個人的原因很簡單，他是和荀彧死於同一年，前後腳的關係。
不僅如此，這個還挺有智謀的，跟汝潁士人的關係也還不錯。
他寫得這封信很簡單，大意是仰慕袁氏之德，欽佩楚王立定天下的功績云云。
這種東西，袁術每年都會收到不少。
這些個士人最會兩頭下注，哪邊都不想得罪說的就是他們！
即便以一己之力拉高姓氏智商的諸葛亮家族也不能免俗，三兄弟分仕三國就是很好的例子。
每年看到這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祕密給自己寫信拉關係，袁術有時候還會感嘆。
天下何人不通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