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現在亂起來了。
孫策臨終授命孫權成爲江東的繼承人,在柴桑有張昭一批文臣大力支持。
而在吳郡的孫翊不甘示弱,糾集了一幫子人,在吳景的擁護下繼任討逆將軍、烏程侯,與孫權分庭抗禮。
周瑜掌握了柴桑的五萬大軍,雖然明面上支持孫權,但是一直沒見什麼動靜。
荊州劉表蠢蠢欲動,劉磐、黃祖兩路大軍前至豫章郡邊界,鉗制南北,大有一舉進攻之態。
淮南袁術突然宣稱孫權暗害孫策,大喬和孫紹逃至淮南,孫紹還認了袁術的兒子袁耀爲義父!
孫策死後短短月餘,江南大地龍蛇起陸,波詭雲譎。
好在,各方還在剋制,似乎是在等待什麼機會一般,沒有人想要第一個動手。
江南大地順利的跨過了建安三年的冬季,向建安四年高歌猛進!
劉表移師夏口,這一次他幾乎調動了荊州的全部兵馬,一共調集了大軍六萬,其中水師四萬,步卒二萬萬。
本來襄陽還有一支五千人的騎兵,但是江東水網密佈,騎兵根本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優勢來,所以根本沒調動。
“琦兒、琮兒,你們說說,爲父下一步的打算?”
劉表站在夏口城頭,遠眺長江,那裏有荊州水師正在水寨之中備戰。
劉琦倒是誠實,老老實實的直言道:“父親恕罪,孩兒不知!”
反倒是年紀小一些的劉琮表現慾望強烈,歡脫的說道:“父親,孩兒知道,是不是在等袁術的動靜?”
說完,劉琮還挑釁的白了一眼身旁的劉琮。
劉表對於劉琦的裝傻充愣倒是沒什麼意見,反倒是對劉琮的回答有些意外。
“哦?琮兒說說看!”
劉琮清了清嗓子,坦然說道:“江南本身一分爲三,現今孫策暴亡,江東已經成了亂局。
我荊州和淮南袁術自然是要趁機分一杯羹的,只是江東周瑜水戰厲害,先出頭的人自然要被他迎頭痛擊!
兩軍對壘並非先發制人一定得勝,但是後發制於人必定不會喫虧的,所以父親是在等孫策先動手!”
劉表輕輕撫須,回頭瞧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劉琮,搖搖頭,問道:“這是軍師教給你的?”
劉琮愣然,臉上的嘚瑟瞬間消失,他萬萬沒想到自家父親一眼就看出來自己是被蔡瑁指點過的。
“父親,孩兒……”
劉表擺擺手,說道:“無妨,多多向軍師請教也算不錯了!”
劉琦沉默不語,倒是寵辱不驚,沒有因爲劉琮的挑釁惱怒,更沒有因爲劉琮被劉表“提點”而欣喜。
“琦兒,說說吧!爲父瞧你胸有成竹,有什麼想法儘管說,說錯了也不打緊!”
劉表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表面上看起來是個中庸之才,其實內裏是有些門道的。
劉琦見劉表親自點名,越發謙恭,怯懦的說道:“孩兒瞎琢磨着,也許,父親是在等孫翊和山越!”
聽到這個答案,劉表面上不動聲色,問道:“爲什麼你會這麼想?”
劉琦慢吞吞的說道:“孩兒近日讀書,看到了一句話,上面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孫翊得到吳景的支持,佔據着吳郡。
山越隱藏在江東背後的羣山之間,劉表又派遣伊籍出使。
劉琦暗中揣測,劉表可能在等江東內亂自起,然後再出兵。
對於這個答案,劉表不置可否,對兩個兒子說道:“回去吧,多讀些書,若有不解之處,多多向軍師請教!”
“諾!”
劉琦、劉琮也不知劉表的真實想法,只得拱手作別,離開了夏口城頭回城裏去了。
“子柔,你看兩位公子如何?”
劉表問向自己身邊的主簿蒯良,說道。
蒯良笑笑,說道:“主公心中早有定論,何須問在下呢?”
劉表笑笑,不再追問。
其實,劉琮和劉琦說的都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本質上沒有說到劉表按兵不動的根兒上。
爲君者,自然是着眼於全局,每一次決策都要再三思量的,方方面面都不能忽略。
劉表一直在夏口按兵不動,固然是因爲槍打出頭鳥。
也是因爲等着江東不戰自亂、袁術按捺不住先出兵,更重要的則是荊南!
建安三年年中,長沙太守張羨張羨率零陵、桂陽三郡叛逆。
劉表遣從子劉磐、劉虎爲將,兵圍長沙,連日不克。
最近張羨剛剛病死,長沙人又立其子張懌爲主。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劉磐手握大軍兩萬五千卻只是盤踞在長沙郡和豫章郡太史慈對峙的原因。
因爲,劉磐的手中只有兩萬人馬,剩下的五千兵馬在劉虎手中,正在繼續圍困長沙。
兩線作戰是兵家大忌,五溪蠻也蠢蠢欲動,荊南不安定啊!
五千兵馬只是個樣子貨罷了,怎麼可能圍得住長沙?
劉表已經密令劉磐假意出兵,實則祕密回師長沙,突襲長沙,一戰平定荊南。
其實,劉表是在等,只不過是在等平定荊南的消息!
江東孫策病死,這自然是天賜良機,劉表是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的。
但是淮南袁術不是省油的燈,聽說又新近組建了一支“徐州兵”。
這一場爭奪江東的戰爭定然曠日持久,變故叢生的。
攘外必先安內!
這是劉表一直以來的方略!
不先穩定荊州,劉表是不會出兵的。
當年,劉表匹馬入宜城,與蒯良、蒯越、蔡瑁坐而論道,彈指剿滅宗賊,江夏張虎、陳生不戰而降,傳檄定八郡,何其風流恣意?
現今劉表五十有八了,行事雖不如昔年銳意,但是越發老練沉穩。
運籌帷幄千里之外,在他的預想中,春耕之前劉磐、劉虎平定荊南,待到那時候纔是兵發江東之時。
現在嘛,只是做個樣子,既是做給袁術看,也是做給周瑜看!
對於劉表的打算,蒯良自然是心如明鏡似的,所以他才說劉表心中自有乾坤。
至於劉琦身後有北方士人出謀劃策,劉琮身後有荊州士人排憂解難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兒!
縱橫江表多年,劉表一直在把握着這個微妙的平衡。
他有這個自信,也有這個底氣!
至於兩位公子嘛,權當消遣,如劉表所言,還是要多讀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