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浮想聯翩
回去的路上,寧蘋絮絮叨叨的,她還是覺得陸殿卿不是好人:“他很兇,剛纔使勁兇俺,還把俺關外面,他就是欺負人,姐,他怎麼你了,他沒揍你吧,俺在外面,可嚇死俺了。”
林望舒:“也沒什麼事,就是談了談,我需要好好思考下眼前的情況。”
寧蘋懵,不懂,不過還是點頭:“對,姐你要好好思考,那個內奸太嚇人了。”
林望舒確實是心裏亂,她靠在公交車上,透過玻璃看着窗外的自行車人流,想着剛纔陸殿卿的話,也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況。
陸殿卿竟然提出這個解決辦法,那就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早就覬覦自己了,一個是他就是佛祖心腸,以肉身喂惡鷹,勇於犧牲自己也要拯救她。
林望舒揉了揉太陽穴,她覺得陸殿卿雖然人品好,但也不是隨便拿着自己婚姻開玩笑的人吧,那就是他覬覦自己了?
他覬覦自己?
林望舒從兩輩子的記憶裏,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但關於陸殿卿所有的記憶彷彿都是乾巴巴的。
他那個人其實並不是不善言辭的人,出生在百年外交世家,他可以說是他們這一輩最優秀的一個了,他面對挑釁言語時的銳利和機鋒讓人拍案叫絕,和人交往時的誠懇和得體也每每被稱讚。
不過那都是報紙或者別人口中的陸殿卿。
林望舒關於他的記憶,卻只有乾巴巴的寡淡了。
他是大概十二歲左右跟着父母從四合院搬到了大雜院去住,不過當時政府還是優待他們,給了四間房,這比一般人家要寬裕多了。
當時隨着他父母一起過來的除了胡奶奶,還有一位老爺子,人都叫他三爺爺的。
這位胡奶奶和三爺爺打理着家裏,並照顧他母親。
陸殿卿母親是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畫山水很有名,且會一些西洋樂器,據說還會好幾個國家的語言。
那時候林望舒還曾經偷偷窺探過,想着也許能看到她畫畫,不過可惜並沒見到。
陸殿卿母親身上有病,據說是腎病,本來需要單獨靜養,但當時的情況,自然是有些顧不上。
那時候在大雜院孩子眼裏,陸殿卿就是少爺,而且是外來的少爺,天降的少爺,對他自然存着天然的排斥和不友好,便是林望舒的哥哥,也曾經想教訓教訓陸殿卿,說是這小子看着太狂太傲了。
那時候陸殿卿沉默寡言,在衚衕裏走路也目不斜視,彷彿和他們處在截然不同的空間。
說實話林望舒也覺得這個人很欠揍呢。
不過林望舒喜歡胡奶奶,連帶着她覺得陸殿卿也不是壞人,勸了哥哥林聽軒,林聽軒才放過陸殿卿。
這勉強算是林望舒對陸殿卿的一點小小恩惠吧。
再之後呢?
其實林望舒對於後面的一些記憶比較模糊,都是一些日常瑣碎的事,都是一個衚衕裏,難免遇到,總會說幾句吧,好像也曾經一起玩過,應該是這樣。
畢竟後來林望舒都活到了三十歲,也經歷過許多事,現在冷不丁地回憶,誰還能記起來十幾歲時候一個並不要緊鄰居的事呢。
那時候林望舒腦子裏在想什麼,除了學習,也就是每天放學後瘋玩了,陸殿卿又不會是很會玩的人。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他過來兩三年後,他媽的病情惡化了,當時鄰居們都在議論這個事,可大家也沒辦法,不知道怎麼幫襯着。
再之後,據說他媽的孃家人在香港,通過有關方面和相關部門交涉,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把他媽接到了香港去治病。
這個事林望舒倒是記得很清楚,因爲這算是當時衚衕裏一件大事了。
來的據說是陸殿卿的舅舅,穿着黑色西裝,神情沉鬱,帶着人來接,由相關部門陪着,不過陸家的人爲了避嫌,全都提前離開,並不會和陸殿卿舅舅有任何對話。
林望舒那時候愛看熱鬧,爬到了樹上去瞧,她至今記得,恰好看到窄長挺拔的少年站在快要坍塌的矮牆根下,抿着脣,沉默地看着不遠處。
當他舅舅經過他身邊時,擡起眼,好像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了一眼他舅舅,嘴脣蠕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沒出聲。
他舅舅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駐了很短的時間,也許一兩秒,也許三四秒,是恰好不會被別人留意到的,之後他舅舅便驟然擡步離開了。
這個畫面,於沉迷捉魚抓蜻蜓爬樹掏鳥的林望舒來說,是悲壯的,也是震撼的,於那無聲的沉默中,她好像窺破了一種無法言說的什麼情緒。
她當時哭鼻子,覺得這日子不好過,結果遇到陸殿卿,他溫聲安慰她,她卻覺得你站着說話不腰疼說現成風涼話,你敢情在北京外國語學院上大學,而我只能去農場幹活。
後來的事,林望舒也記不清了,記憶亂七八糟的,那個時候耳邊總是能聽到各種事,誰家如何如何了,以至於原本覺得稀奇的事都不稀奇了,再之後就是輪到她下鄉了,去雲南。
她說完後,很有些得意,她覺得自己剛纔這些話,很有些“北京味兒”了,至少不再說“俺”了。
林望舒低頭看了看自己腳底下的籃子,籃子裏的香椿芽發出淡淡的清香,在公交車的顛簸中,依然鮮翠動人。
林望舒卻開始喃喃自語了:“你說得沒錯,既然有餡餅,還是一個餡足料厚的大餡餅,我爲什麼不撿起來吃了呢?”
所以她不用怕,只需要考慮,自己要不要接受這個從天上突然砸下來的餡餅了。
出國怎麼了,妻子可以跟着一起去啊,就算不跟着去,聚少離多,但也不代表沒團聚,要這麼說,天底下軍人都得打光棍了?
本來這事如果放別人身上,大家早就覺得怪異了,可因爲是他,他常年在外,且那個年代,都是去的一些聽起來就不是特別富有的國家,估計也沒多少中國人,想想就知道婚姻問題解決困難,且就算結婚了,也是聚少離多。
“也許他也恰好需要一個對象?”林望舒的思路換了一個方向。
就算貪財圖色好了,自己好歹也經歷過上輩子,要問誰喫虧,當然是他了,兩輩子的童子雞。
寧蘋:“管它呢,我肯定先喫到肚子裏!好好的餡餅,誰會放毒,再說我又沒錢,也不是壞人,別人幹嘛毒我!”
寧蘋:“餡餅?還有這種好事?”
不過現在,林望舒細細地想這個,就覺得不對了。
於是林望舒就想起來,他上輩子活到了三十多歲了,也不結婚,他一直單身,印象中也沒聽說他交往了什麼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