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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枯九章窮兵黷武今如此 官紳納糧耀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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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萬兵馬歸營之後,三娘便請一衆名師大儒、鄉紳富賈到點將臺後的帥帳內用午膳,盧俊義、公孫勝等十餘名大小將官作陪。席上雖是美酒佳餚,但一衆名師大儒、鄉紳富賈皆還在夢中,只想着今日所見的赫赫武功,心神激盪之下,久久不能平復。

    三娘自在偏帳換下甲冑,着了一身大紅直衣狩服,烏帽垂絛,穩坐帥帳內首位,頻頻舉杯向衆人敬酒。孔端友喝了數杯後,忍不住道:“扈宣撫使麾下精兵猛將極多,但如今夏國乞和、遼國已平、金國相盟、大理臣服、吐蕃來貢,望我大宋之內,反叛賊子也是悉數剿平,如今正是四海昇平,當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時,何以扈宣撫使還要窮兵黷武,教我等來看此等兵威?”

    孔端友此話一出,帳內剎那間都靜了下來,孔端友所問也是一衆名師大儒、鄉紳富賈想問的,是啊,如今都天下太平了,這位宣撫使耀武揚威來做什麼?況且她還請了這許多名士商賈前來,更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三娘放下酒盞,笑語盈盈的緩緩說道:“孔大家問得好,的確想我大宋如今正是內外昇平,看似可以高枕無憂了,但儒家禮記有云,預則立,不預則廢。一國之武力乃立國之本,如今四海昇平,也正是因爲大宋兵馬強盛之故,是以我以爲要想長保昇平,就不能鬆懈武備。相反,往往自以爲可以高枕無憂之時,纔是最危險之時。而我乃朝廷藩鎮之主,操演武備,厲兵秣馬,保境安民,自然是責無旁貸。”

    頓了頓,三娘續道:“至於爲何要請諸公前來觀禮,諸位都是山東路藩鎮治下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年開藩鎮之初,我藩鎮內頒行藩鎮法度,也多虧有在座諸位鼎力支持,方能成事,爲表敬意,因此邀請諸位來觀禮。”

    聽三娘說得客氣,但孔端友等人卻是不信的,只因蔡京當政以來,恢復王安石變法已經二十餘年,而三娘山東路開藩鎮以來,不但延續蔡京的法度,而且變本加厲實行更加徹底的變法,對於他們這些名士富賈來說,三娘可是他們的苦主。

    山東路自開藩鎮以來,三娘頒行的法度都是在抑制土地兼併,開墾了許多荒地作爲官田,又剿平了許多地方上不服藩鎮法令的富豪士紳,沒收他們的土地以爲官田,這些官田都分給百姓耕種。而三娘規定,官田土地可以承襲傳給下一代,但不能買賣、典當,以此來抑制土地兼併。這樣一來,孔端友等爲代表的紳士們就失去了兼併土地的機會。

    除了抑制土地兼併,更加施行了裁汰冗官、冗兵,編練地方保甲廂軍的舉措。裁汰冗官、冗兵還好說,但實行保甲廂軍之後,地方士紳富賈徹底失去了擁有私人武裝的機會。至於鹽鐵私營倒是好事,許多士紳富賈不能兼併土地,就只能將所積蓄的財富轉而投機商業上來,卻又更進一步促使山東路藩鎮開始出現原始的資本主義資本形成。

    三娘在商業上倒是給了許多寬鬆的政策,大力扶植工商業,她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消化土地矛盾,將士紳地主的財富向資本主義轉變,她需要重新樹立一個新的階層來取代地主階層。而這種取代卻不是完全消滅,而是通過政策疏導,讓他們的財富向資本轉變。

    孔端友等人也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朝廷官軍都大不過樑山軍馬,他們一些地方豪強又能如何呢?所以許多如孔端友這般識時務的士紳富賈都選擇了同鎮守府合作,以此來保證家族的延續。還好三娘對於如軟的士紳富賈也沒有采取進一步措施,反而客氣以待,除了斬斷他們兼併土地的爪子之外,就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了。雙方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數年,但如今三娘忽然請他們來觀禮閱兵,炫耀武力,在他們看來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孔端友忍不住皺眉道:“扈宣撫使保境安民,令我等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自然功莫大焉。但此等武備之事,宣撫使自安排便可,軍機大事,卻教我等小民來觀,卻不知宣撫使真正用意何在。”

    三娘微微一笑道:“也罷,本來只想等操演完了,才向諸公說起,但既然孔大家問了,我這裏便言明好了。如今我山東路藩鎮工商繁茂、百姓安居樂業,但安養軍馬,開墾荒地,頗費錢糧。去歲雖然大收,但前些年年景不好,鎮守府財力頗爲喫緊,因此我想從今歲起,諸公所轄田畝也一併納糧如何?”

    孔端友

    等人聽了都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女宣撫使是打着官紳一體納糧的主意啊。當年王安石變法中定下方田均稅法乃是清理出地主豪強們隱瞞的田稅,只因宋初官紳享有特權可以減免田稅,而許多自耕農負擔不起沉重的田稅,因此常常將自己的田地掛名到官紳名下,以此來逃避田稅。而王安石變法也只是規定清理出這些隱瞞的田稅,而官紳一體納糧卻是沒有觸碰到的。想不到現在三娘居然提出官紳一體納糧來,這可是比王安石變法還要狠的一刀啊。

    孔端友等人都是臉上變色,孔端友道:“扈宣撫使容稟,也非是我等不願納糧,我等官紳不納糧乃是大宋立國以來便定下的,因此只恐難以從命。”

    孔端友此言一出,一衆名士富賈連聲附和起來。三娘不慌不忙,笑了笑說道:“衆位莫慌,讀書人我是尊敬的。但一朝中舉成了士子,或做官,或爲士紳,便可免了田稅,我倒覺得此舉不妥。常言有道,無功不受祿,諸公都是讀書人,應當知曉民間疾苦。尋常百姓起早貪黑,也要繳納稅賦,而諸公只是出身士子便可不用繳納賦稅,這是什麼道理呢?論語也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諸公若是還想不納糧,只怕不妥。我治下開藩鎮以來,也有不納糧的,都是爲我藩鎮立下過大功勞的,可以享受這免稅待遇,但諸公對我藩鎮又有何建樹呢?”

    不等孔端友等人開口,三娘又緩緩說道:“諸公不必議論,此策我是必須施行的,現下不是問諸公意見,只是告知諸公而已,稍後便會頒佈告示,今歲便開始官紳一體納糧。今後我藩鎮治下,除了有功勞得鎮守府頒發免稅憑證者,其餘人等不論是官吏還是世家大族,一律都要納糧繳稅。”

    孔端友等人面色頓時變得甚是難看,但早前才觀看過的操演武備還歷歷在目,而前幾年被梁山軍馬毫不客氣盡數剿滅的那些敢於反抗的世家豪族下場也還血跡未乾,他們實在沒有勇氣站出來反對。

    三娘笑得如春風般和煦,緩緩說道:“諸公都是富甲一方之人,每年所納田賦不過是九牛一毛耳,又何必吝嗇?若是諸位想要不納糧,大可派出族中子弟,或來我軍中效力,或來我公門任職,只消立下功勞,我也一樣答允諸位免稅。更何況聽聞諸公家族之內,都或多或少有從商的,這商稅上,你們不也是一般的繳納着商稅的麼?那爲何到了這田稅上又吝嗇起來了?”

    在山東路藩鎮內,工商業的稅收之上,三娘一上來就已經規定,不論是官商還是民商都要繳納商稅,否則貨物不得流通售賣,是以商稅上倒是早就官紳一體交稅的了。

    孔端友等人默然無語,三娘緩緩說道:“其實諸公心中對我大有怨懟,我是知道的。我扈嵐開鎮以來就不許土地買賣,如今又要一體納糧,大家自然是心有不滿的。但諸公回頭想一想,自從諸公開始從商之後,在工商業上賺到的錢財,可比田地間收穫的要多得多啊。孔府前些年開始經營酒業,造出了孔府家釀,每年只酒業進項就不下十萬貫,登州、萊州幾家大族也在經營鹽業,所得都比名下田地產出要高出許多啊。”

    孔端友等人心頭都暗罵道:“還不是你逼迫的?不得已才從商!”孔端友更是臉上發紅,他儒家正統家族,平素很看不起從商,但家族日益擴大,而三娘又斷了兼併土地的路,是以孔府很早就開始被迫從商,方能賺到足夠的錢財來維持孔府的體面。但三娘說的也是實話,自從孔府經營酒業,造出了孔府家釀以來,所得進項的確超過了田產所得。

    一旁盧俊義也笑道:“諸公也不必擔憂,若是諸公人中能有積極響應一體納糧的,我們在他的商稅上將可做適當的減免,可以減免三年的商稅,減免額度爲三成。”

    先打一棒,再給一個甜棗,這是三娘事前就與盧俊義等人商議好的,減免三年三成的商稅,就是要讓這些士紳富賈牴觸的心理小一些。果然此言一出,連孔端友都在盤算,若是能減免三年三成的商稅,他孔府家釀上的進項可是能增加不少的了。

    於是,面對鎮守府彰顯的武力,又面對減免商稅的誘惑,大多數鄉紳富賈還是當場表示願意一體納糧,就連孔端友最後也點頭答應了。

    末了三娘又笑吟吟的看着孔端友道:“旬月之後便是孔聖人誕辰,不知今歲祭孔,我這個宣撫使可否親自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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