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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五章二星尋英石碣村 三阮聚會水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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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當時五人商議時,吳學究道:“我尋思起來,有三個人,義膽包身,武藝出衆,敢赴湯蹈火,同死同生。只除非得這三個人,方纔完得這件事。”晁蓋道:“這三個卻是甚麼樣人?姓甚名誰?何處居住?”

    吳用道:“這三個人是弟兄三個,在濟州梁山泊邊石碣村住,日常只打魚爲生,亦曾在泊子裏做私商勾當。本身姓阮,弟兄三人,一個喚做立地太歲阮小二,一個喚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個喚做活閻羅阮小七。這三個是親弟兄。小生舊日在那裏住了數年,與他相交時,他雖是個不通文墨的人,爲見他與人結交真有義氣,是個好男子,因此和他來往,今已好兩年不曾相見。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三娘笑道:“這三個好漢我曾聞名,可請來共赴其事。”晁蓋一拍大腿朗聲道:“我也曾聞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不曾相會。石碣村離這裏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請他們來商議?”

    吳用道:“着人去請,他們如何肯來?小生必須自去那裏,憑三寸不爛之舌,說他們入夥。”三娘道:“我與先生同去。”

    晁蓋大喜道:“兩位同去,定能成事,幾時可行?”吳用答道:“事不宜遲,我與扈官人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裏。”晁蓋道:“最好。”

    當時叫莊客且安排酒食來喫,吳用又道:“北京到東京也曾行到,只不知生辰綱從那條路來,再煩劉兄休辭生受,連夜去北京路上探聽起程的日期,端的從那條路上來。”劉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公孫勝道:“我與劉唐兄弟前去,也有個照應。”

    吳用道:“也不忙這一兩日,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卻是五月初頭,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與扈官人先去說了三阮弟兄回來,那時卻教劉兄去,只費一二日功夫。”扈三娘卻笑了笑說道:“那生辰綱路徑之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勞動公孫先生與劉唐兄弟,少時便見分曉。”

    晁蓋見她說得滿滿,當下道:“既然扈官人有法兒時,公孫先生與劉兄弟便不用去了,只在我莊上等候。”

    話休絮煩,當日吃了半晌酒食,至夜半三更時分,扈三娘與吳用兩個起來洗漱罷,吃了些早飯,取了些銀兩,藏在身邊,晁蓋、劉唐送出莊門,扈三娘與吳用連夜投石碣村來。

    一路上兩個閒話,吳用問起西北戰事時,三娘將在西北軍中事說了,最後道:“夏奴勢衰,大宋數年年必定能盡數攻佔橫山,橫山一陷,夏奴再無險可守,早晚前來求和。大宋心腹之患並不在夏國,而還是在北方。”

    吳用奇道:“遼國與大宋已經許久沒動刀兵,難道遼人又有南侵之意?”三娘搖頭道:“並非遼人,而是現下正與遼人攻伐的女真人。”吳用皺眉道:“未曾聽說。”三娘笑道:“那女真人早晚立國,不出十數年遼國必爲其所滅,到時自見分曉。”吳用記在心頭,復又趕路。

    行到晌午時分,早來到那村中。但見:青鬱山峯疊嶂翠,綠依桑柘堆積雲。四邊流水繞孤村,幾處疏篁沿小徑。茅檐傍澗古木參,籬外高懸沽酒旆。魚鷹鳧水蓑衣渡,柳陰閒纜釣魚船。

    吳學究自來認得路來,也不用問人,引着扈三娘來到石碣村中,徑投阮小二家來。吳用道:“鄉間小村,令扈官人屈尊了。”三娘道:“不是這話,我遊走江湖多年,什麼地方沒去過?這石碣村山清水秀,也是一處洞天福地。”吳用笑道:“官人並無江湖氣息。”三娘也笑道:“先生也少書卷酸腐。”兩個一起笑了。

    到得門前看時,只見枯樁上纜着數只小漁船,疏籬外曬着一張破魚網,倚山傍水,約有十數間草房。吳用叫一聲道:“二哥在家麼?”只見一個人從裏面走出來,生得如何,但見:瞘兜臉兩眉豎起,略綽口四面連拳。胸前一帶蓋膽黃毛,背上兩枝橫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氣力,眼晴射幾萬道寒光。休言村裏一漁人,便是人間真太歲。

    那阮小二走將出來,頭戴一頂破頭巾,身穿一領舊衣服,赤着雙腳,出來見了是吳用,慌忙聲喏道:“教授何來?甚風吹得到此?”又見扈三娘時,見是個穿着富貴的小官人,也是一禮又問道:“這位小官人是哪位?”

    吳用笑着答道:“這位小官人大有來頭,便是威震西北的薊州一丈青扈嵐,久慕阮氏三雄,我特引來相見你兄弟三個。”

    阮小二聽得名頭甚是歡喜,納頭又拜道:“怎不早說是扈義士,好教小人歡喜。”三娘急忙扶起笑道:“得見小二哥如此好漢,也不枉我與先生連夜趕來相見。”<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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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小二心頭歡喜,急忙道:“既然得見,小人且請扈義士和教授喫三杯。”吳用道:“小生的來意,也欲正要和二哥喫三杯。”三娘笑道:“還要與小二哥另外兩位兄弟相見最好。”

    阮小二道:“隔湖有幾處酒店,我們就在船裏蕩將過去,在那裏先喫,一路上我自喚他兩個來相見。”吳用道:“最好,不知兩位在何處?”

    阮小二道:“我們去尋他兩個便了。”三個來到泊岸邊,枯樁上纜的小船解了一隻,便扶着吳用下船,三娘卻是輕輕一躍,便立在船頭,那船頭只是輕搖幾下,身形不得半分不穩,甚是穩當。

    阮小二讚道:“扈義士好身法。”三娘笑道:“小二哥,也別叫我義士了,已經離了西軍,不做義士許久,稱官人便可。”

    阮小二笑道:“扈官人真是直率。”當下樹根頭拿了一把樺揪,只顧蕩。早蕩將開去,望湖泊裏來,吳用坐在船裏,三娘卻立在船頭,船身搖晃時,身如柳絮搖擺,但卻穩穩當當。阮小二見了道:“扈官人如此穩當,可識得水性?”三娘笑道:“遊走江湖多年,自然識得,只是不及小二哥精熟。”吳用笑道:“這個自然,二郎乃是水裏養大。”三個笑了一回。

    正蕩之間,只見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七哥,曾見五郎麼?”三娘、吳用看時,只見蘆葦叢中搖出一隻船來,船上立個大漢。那漢生的如何,但見:疙疸臉橫生怪肉,玲瓏眼突出雙睛。腮邊長短淡黃鬚,身上交加烏黑點。渾如生鐵打成,疑是頑銅鑄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喚作活閻羅。

    那阮小七頭戴一頂遮日黑箬笠,身上穿個棋子布背心,腰繫着一條生布裙,把那隻船蕩着,問道:“二哥,你尋五哥做甚麼?”吳用叫一聲:“七郎,小生特引一位豪傑來與你們相見。”阮小七道:“原來是教授,好幾時不曾相見,是哪位豪傑?可是船頭這位?”

    這時兩船靠攏,三娘笑道:“正是我,小七哥。”吳用將三娘姓名說了,阮小七哎呀一聲拜道:“原來是扈義士,小人無禮。”便在船頭見了禮,三娘笑道:“小七哥我們一同去喫杯酒。”阮小七道:“恁的正好。”

    兩隻船廝跟着在湖泊裏,不多時,劃到個去處,團團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間草房,阮小二叫道:“老孃,五哥在麼?”那婆婆道:“說不得,魚又不得打,連日去賭錢,輸得沒了分文,卻纔討了我頭上釵兒,出鎮上賭去了。”

    阮小二笑了一聲,便把船劃開。阮小七便在背後船上說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賭錢只是輸,卻不晦氣!莫說哥哥不贏,我也輸得赤條條地。”吳用暗想道:“中了我的計了。”

    三娘卻笑道:“十賭九騙,這等雕蟲小技我也是精熟,小七哥不信時,待會兒到了酒店,我演與你看。”吳用笑道:“扈官人這等事也熟?”三娘笑道:“會了不去騙人,只防他人騙我。”幾個皆是笑了。

    兩隻船廝並着,投石碣村鎮上來。劃了半個時辰,只見獨木橋邊一個漢子,把着兩串銅錢,下來解船。阮小二道:“五郎來了。”三娘與吳用看時,但見:一雙手渾如鐵棒,兩隻眼有似銅鈴。面上雖有些笑容,眉間卻帶着殺氣。能生橫禍,善降非災。拳打來,獅子心寒;腳踢處,蚖蛇喪膽。何處覓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頂破頭巾,鬢邊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領舊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鬱郁一個豹子來,裏面匾扎起褲子,上面圍着一條間道棋子布手巾。

    吳用叫一聲道:“五郎得采麼?”阮小五不答這茬,只道:“原來卻是教授,好兩年不曾見面,我在橋上望你們半日了,船頭這位官人卻是哪位?”

    阮小二道:“五哥,好教你歡喜,這位便是薊州一丈青扈嵐扈官人,快來相見,同去去水閣上喫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橋邊解了小船,跳在艙裏,捉了樺楫,只一劃,三隻船廝並着劃了一歇,到了船頭納頭便拜,三娘急忙扶起,兩個見了禮後,都是心頭歡喜,吆喝着將船併到岸邊,早到那個水閣酒店前。

    只看那水閣酒店是,但見:前臨湖泊後映蓮,槐柳綠蔭浩如煙。一蕩荷花紅照水,兩隻鶿鷺鳧波光。涼亭窗櫺開碧檻,水閣斜風動朱簾。休言三醉岳陽樓,只此便是蓬島客。

    當下三隻船撐到水亭下荷花蕩中,三隻船都纜了。小二扶吳學究上了岸,三娘卻是輕輕一躍,穩穩落在地上,三個都喝一聲彩來,相攜入酒店裏來,都到水閣內揀一副紅油桌凳,一起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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