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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二章扈嵐問訊鄆城縣 劉唐赤臥靈官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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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扈三娘與公孫勝兩個結伴望京東西路而來,從華州渭水乘船直入黃河水道,不一日過了汴京後棄船登岸,望濟州鄆城縣而去。曉行夜宿,道路艱辛,行了一個多月後,已經到了縣城之內。

    入了縣城,兩個投個客店安頓了,又來到街上,尋個酒店內坐下,叫了四角酒來,三五斤羊肉並蔬菜瓜果按酒,便先吃了起來。酒過三巡,三娘道:“到了此處卻不知水泊梁山遠近,可先探問一遭。”公孫勝道:“須問得謹慎,莫教做公的起疑。”三娘道:“我省得。”

    當下三娘喚來店家,那店家問道:“客人還要些酒肉?”三娘道:“便再來兩角酒。對了店家,我乃初到貴地遊玩,左近可有甚兇惡之地去不得的?”

    那店家道:“你這客人尚算仔細,遊玩賞地還先問個道,若不問時,撞進強人窩裏去,枉自丟了性命。”三娘道:“什麼強人,這等厲害?”

    那店家道:“俺們這濟州管下有一個水鄉,地名梁山泊,方圓八百餘里,中間是宛子城、蓼兒窪。如今有三個強人,在那裏紮寨。爲頭的喚做白衣秀士王倫,第二個喚做摸着天杜遷,第三個喚做雲裏金剛宋萬。那三個強人,聚集着七八百小嘍羅,打家劫舍,拒敵官軍,擄劫過往客人,官府都禁他不住。聽聞近日山上又添了一個強人,原乃是京中八十萬禁軍教頭,武藝更是了得,左近州縣都不敢小覷他。客人待要遊玩時,那水泊梁山卻是萬萬去不得的。”

    三娘道:“那水泊梁山不知在何處,先問個明白,也就不走那方。”當下那店家將水泊梁山所在說了。正說話間,只見一隊軍馬從店前經過,爲頭一個都頭,領着二十個土兵,此人身長七尺五寸,紫棠色麪皮,有一部扇圈鬍鬚,甚是雄壯的一條好漢。

    三娘與公孫勝見了那人,公孫勝問店家道:“這位都頭是何人?”店家道:“這位都頭正是本縣步兵都頭雷橫雷都頭。本縣尉司管下有兩個都頭,一個喚做步兵都頭,一個喚做馬兵都頭。這馬兵都頭,管着二十匹坐馬弓手,二十個土兵。那步兵都頭管着二十個使槍的頭目,二十個土兵。那步兵都頭姓雷名橫,爲他膂力過人,跳二三丈闊澗,滿縣人都稱他做插翅虎。還有一個馬兵都頭姓朱名仝,身長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鬚髯,長一尺五寸,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似關雲長模樣,滿縣人都稱他做美髯公。”

    三娘微微頷首道:“原來是這兩位好漢,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公孫勝也道:“他兩個名頭貧道也聽過,但這鄆城縣尚有一位更出名的好漢,不知官人可聽過?”三娘笑道:“先生莫不說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江麼?”公孫勝道:“正是此人。”三娘道:“及時雨急人所困,的確是俠義所爲,但爲人到底如何,須見了方知。”公孫勝微微一笑道:“貧道也是這個意思。”

    公孫勝又道:“除了宋江,聽聞還另有一位聞名的好漢。”三娘笑道:“先生這是考究起我來了,還有一位好漢可說的是東溪村的托塔天王晁蓋晁保正?”公孫勝笑道:“正是此人。”

    三娘尋思道:“看日子算來便是到了要劫那生辰綱,左右無事,不如參與其事,再取些錢財,也能結識晁蓋一干人等,也是好的。”當下三娘道:“既然如此,看天色還早,不如就去東溪村走一遭,結交了那晁保正也是好的。”公孫勝笑道:“正是,早就想去相見。”兩個商議片刻便打算投東溪村去,向店家問了道路,兩人喫頓酒肉後,便算還了酒錢,回到店裏取了行李復行。

    出城往東行了一二十里,天色黑了下來,兩個打着火把行路,到了東溪村靈官廟前,三娘看那殿門開着,笑道:“先生,不如先到廟裏歇息片刻再走。”公孫勝道:“也好,入廟不進去參拜,倒也不妥。”兩個便走進廟裏去。

    到了廟裏,三娘拿着火,當先照將入來,只見供桌上赤條條地睡着一個大漢。天道又熱,那漢子把些破衣裳團做一塊作枕頭,枕在項下,鼾聲如雷的沉睡着了在供桌上。公孫勝看了,微微皺眉,上前擋住三娘目光,口中道:“也不知哪裏來的蠢漢,在此睡覺,到污了官人眼睛。”

    三娘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在西北軍中時,這些赤條條的漢子,見得更多。”公孫勝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兩個說話時,早早驚醒了那大漢,只見他坐起身來,火光下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紮起兩條黑茸茸的毛腿,赤着一雙腳,紫黑闊臉,鬢邊一搭硃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面相極是兇惡。那大

    漢見了兩人時,厲聲喝道:“你兩個鳥男女是何人?敢打擾俺睡覺?”

    公孫勝冷笑道:“你這廝赤條條的睡在此處,說話無禮無狀,看着便不是好人!”那大漢起身穿了衣褲,瞪着眼睛怒道:“爺爺自在此處睡覺,幹你甚事?”

    見兩個便要爭執起來,三娘笑道:“我兩個正要去見晁保正,有一場富貴要說與他,你又是何人?”那大漢瞪圓了眼睛道:“兩位認得晁保正?”公孫勝正待說話,三娘卻按住道:“自然認得,你待如何?”

    那大漢道:“你兩個有何富貴說與保正?”三娘笑道:“爲何要說與你聽?你且通個姓名來。”那大漢道:“俺姓劉,名唐,祖貫東潞州人氏,因這鬢邊有這塔硃砂記,人都喚俺做赤發鬼,特地送一套富貴來與保正哥哥,你兩個又送甚富貴來?”

    三娘暗自笑道:“果然是赤發鬼劉唐。”當下正色道:“你可知我兩個名頭?”那劉唐道:“不知。”三娘道:“我乃薊州一丈青扈嵐,這位是薊州入雲龍公孫勝道長。”

    那劉唐聽了啊吔一聲,納頭便拜道:“庶莫是威震西北的一丈青扈嵐扈義士?”三娘點點頭,笑着扶起劉唐,劉唐又看了看公孫勝道:“先生大名也是早有耳聞。”當下三個見了禮,便在殿內席地而坐。

    坐定後,三娘道:“劉唐兄弟此趟來可是爲了那十萬貫金珠寶貝?”劉唐驚道:“扈義士果然消息靈通,那大名府梁中書備下十萬貫金珠寶貝,做了生辰綱,早晚便要送上東京去與他岳丈蔡京賀壽,俺便想着將此消息報與保正知曉,劫了他的生辰綱,早晚得一場富貴。不想扈義士與道長也知道這個消息。”

    公孫勝瞪大眼睛,他兩個一直趕路,何時知道這個消息來?越發覺得扈三娘這個女子鬼神莫測,但也不點破。三娘卻笑道:“這生辰綱四年前我也劫過一回,內中情形自然知曉。”

    劉唐與公孫勝都是吃了一驚,劉唐道:“四年前那次原是扈義士下的手,這潑天大案至今官府也不得要領,原來是扈義士下的手,難怪、難怪。”

    三娘笑道:“劉唐兄弟,也別叫扈義士,我更願聽人叫做扈官人。”劉唐應了,三娘道:“既然都是爲了這生辰綱而來,不如一同結伴去保正莊上,共謀富貴。”劉唐大喜道:“正有此意。”

    公孫勝微微皺眉,低聲對三娘道:“你我都不認識晁蓋,你這般說來,若晁蓋不接納時,豈不傷了麪皮?”三娘笑道:“若晁蓋沒這膽量,也不配我兩個結交了。”公孫勝聞言也覺得有理。

    三娘見劉唐衣裳破舊,便從包袱內取了一套大些的男裝與他道:“劉唐兄弟,我這裏有套新衣鞋襪,你且穿了,同去見保正,若是穿得不周正時,恐教他小覷了。”劉唐大喜,接過謝了道:“還是扈官人想的周到。”當下劉唐便換了那套男裝,只見頭上裹了一領青頭巾,身穿一領黑綠羅襖,下面腿纏護膝,八搭麻鞋,換了之後果然精神了許多。

    三娘道:“時辰不早,連夜到他莊上方好,在此久留只怕遇上巡夜的官軍。”話音才落,只聽殿外一陣嘈雜之聲傳來,殿門窗戶都透進火光來,外面竟然來了許多人。

    三個急忙出得殿來時,只見殿外白地上站了二十餘人,爲首一人正是那鄆城縣步軍都頭雷橫。原來今日雷橫領了鄆城縣知縣時文彬之命,教巡視左右村坊,當晚他引了二十個土兵出東門,繞村巡察,遍地裏走了一遭,早到靈官廟前,見殿門不關,雷橫道:“這殿裏又沒有廟祝,殿門不關,莫不有歹人在裏面麼?我們直入去看一看。”

    雷橫話音才落,殿內闖出三個人來,雷橫看時卻是兩俗一道,那兩個俗家人,一個穿得富貴些,一個尋常打扮,倒一時喫不準是何路數,當下指着三個喝問道:“你們三個是哪裏人?在此作甚?”

    三娘笑嘻嘻的說道:“原來是雷都頭,我們三個都是晁保正莊上人。”雷橫瞪眼道:“胡說,在莊上不曾見你們三個。”三娘笑道:“近日方到的。”

    雷橫見三娘與公孫勝都有大包行李,頓時疑心起來,暗想道:“這三個黑夜在此,便不乾淨,還背了幾個大包,庶莫是賊人偷了保正,在此分贓。”當下喝道:“打開包袱我看,裏面是何東西?”

    劉唐早已按耐不住,喝道:“看你個賊廝鳥!”當下掣出一根短棍上前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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