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細長的彎月出現在天上,微弱的月光緩緩照亮夏原大地,讓更多陰影中的事物呈現在那些在夜裏徒行奔波的人眼前,替他們擦亮雙眼,照亮前方黑暗的路。
午夜振翅的聲響,清風吹過樹枝間的簌簌,飛過山澗的哭鳴。
它好像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利器,將教堂中刀劍亂舞的觸碰聲,步伐和拳擊的碰撞,吹到了方圓幾裏,吵醒了一部分村民,煩而懼。
相比在仲府,教堂的場面可謂拘謹和諧了不少。
沒有燃起沖天的大火,沒有造成太大的打鬥聲,基本上那些後聯團成員和殺手都死在夢裏,就連睜眼猙獰的機會都沒有。
牀單被褥,地板牆壁,濺上了一絲絲血跡,看着就渾身發麻,齜牙咧嘴感到不適。
而這……不算殘忍,對他們來說死不足惜,死有餘辜,就殺這一條命都不夠償還他們造的孽。
風凰站在中庭窗口前看着他們一個一個倒下,內心甚是煎熬。
她看到了那些曌盟刺客的眼神中帶着強烈的恨意,帶着以暴制暴,以牙還牙的態度肆意屠殺,殺得後聯團毫無縛雞之力。
惡人受到懲戒,惡行消失在這世界上固然很好。
可親眼看着這一切發生,就宛若一座城被屠戮,那哀鴻遍野的人們,無選擇奔赴黃泉。
她緊皺着眉頭,艱難地用自己的每一把暗器保護着自己人。
她多希望屠殺儘快結束,可敵人爲何源源不斷地來呢!她身邊甚至都死了將近六個人,全都出自保護她的兩個刺客之手。
而她只打掩護,不殺人。
戰鬥終於在子時四刻末,次日來臨之際結束了。
在這場戰鬥中一直保持站立的她竟然凸顯勞累,結束的瞬時間,她扶着膝蓋不停喘息,還嚥下充滿着罪孽和猩紅的口水。
戰鬥時,她沒讓大徒弟上陣,而是在她身後的房間裏陪着師父。
伊弗已沒有呼吸,安靜祥和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也看不到徒弟不離不棄的陪伴。
風凰第一時間來到這間臥房,坐在伊弗神父身邊,看着對面捂着頭,像是睡着但其實是因爲不敢直視師父而做出的徒弟。
是師父拉出了身處深淵、迷途之中的自己,看清了什麼是對的,而什麼又是錯的,找回了自己。
而師父也讓自己明白了,智者、善者、良者和賢者以及大義之人是不分國界種族的,一個教派、組織無論它成立誕生的初衷是否黑白,它裏面也有黑白兩面者,他認可了遠道而來,傳教的伊弗神父。
“我看過有關他們教會的書籍,和一些好的壞的人。”風凰看着伊弗慈祥的面孔,笑着說。
“曾想過有機會一定見上一面,互相學習,就怕他們也遵循那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惡理論,就一直沒請母親爲我引薦過。”
“真想早些認識伊爺爺!”
她低着頭,拿起旁邊伊弗的十字架拱手相握,十字架在胸前搖晃着,進行着祈禱。
她根據自己所學,所記住有關本教的知識送了伊弗一程。
大徒弟非常佩服風凰的行爲,以及傳言中才女美名並不是吹噓之爲,實力可見一斑。
風凰帶進來的兩個刺客,也以自己的方式恭送伊弗。
兩刻鐘過後。
她在教堂講臺上徘徊着,摸着下巴急躁不安。
“確定沒人了嗎?”
旁邊跑進來的人來沒說,她就提前問話,因爲是她下的命令搜索全教堂角落查看有沒有落網之魚,並嚴明看到就活捉。
“我娘她們回來了?”
她又提前一步,焦急地向大門而來的刺客問。此人已派出去觀察雲媛離去的路兩刻鐘了。
她十分擔心母親的狀況,和大姐孤身一人去追的腳步。
大徒弟認屍體數量時發現攏共少了十個人。她立即推測應該是那個孽徒帶出去了。
母親、大姐和寧金儀三個人,要對付十個人,她非常擔心。
自開始戰鬥到現在,她的心跳一直處在高峯,只會越跳越快,不會因爲戰鬥完了就恢復了。
二位刺客都回答了同樣的答案。
聽後,她更心急了。
“對了,你去鎮子,把那個……趙尹接過來。”她摸着下巴,手指在空中指來指去。
“就是我們關押着那個男的。”
二人聽後,也不停歇,剛回來就騎着馬去了鎮子。
而風凰依然在教堂中等待,如果趙尹回來,母親大姐再不回來的話,等到丑時,她就要自己出去找二人了,不能就這樣等着。
教堂的屍體眼看着也要清理完了,不能再耽誤。
在不遠處,東邊幾裏的森林中。
那輛馬車正循序漸進地勻速地向前行駛着,悠悠哉哉。
沿途欣賞夜景,讓自己,讓馬兒充滿活力,充滿動力,即使是一絲月牙也能滋潤。
讓氣氛烘托得猶如回家,想象着與家人們團聚。
雲媛目視前方,臉上掛滿笑容,嘴角微微上揚,忍耐不住喜悅,真的好想綻放幸福般的笑顏,可又怕一旁的女兒會多想。
她不停地回頭透過簾子的縫隙,偷看馬車裏熟睡的寧蘇桓,其實早就暴露了她的心思。
這般營救成功,美妙的夜景,正是開懷大笑的理由啊!
於是,她不再忍耐,而是看着女兒展露笑顏。
她此時是那般甜蜜、開心、激動,笑得比花燦爛,比陽光還溫暖,猶如二八年華的姑娘一般溫柔、甜美,甚至還很較小、嬌羞,全身都在緊張,全身都在發抖。
“不知母親爲何如此開心?”風起很不理解的問。
“這剛贏得一場勝仗,成功救下我的老友,能不開心嗎?”她說話時,不停地伴隨笑聲和挑眉。
“咱不是……”風起欲言又止。
她就在想,這一路上打的仗不都是勝仗嗎,救下的人也有老友,可沒見如此欣喜。
她知道身後車裏的寧蘇桓是讓娘這樣的主要原因。
甚至發現,娘在回頭看寧蘇桓時,她也跟着看,娘竟然不察覺,還在回過頭來時跟自己展顏,完全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娘全部的注意,已經被寧蘇桓吸引的所剩無幾。
“對了。”
“你以後要叫他叔叔,行事和態度要尊重他,要有耐心,就像對我,對你爹爹一樣。”
“知道了嗎?”
娘突然變得如此溫柔,教訓教育的語氣如此和藹,她倒有些害怕,有些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