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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成爲王氏後,繼女清照上天了(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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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無論前路如何,她都有勇氣,有底氣去面對。

    炙熱滾燙的夏末,李清照返回了青州。

    這時的她,褪去了少女的不諳世事,灑脫不羈,堅毅果敢的心情中融入了些許溫柔。

    非軟弱,非溫順。

    只是除棱角之外,待人接物多瞭如沐春風。

    第一件事情,李清照便回明水祭拜父親,又商議帶着阿孃和寧姨娘赴青州。

    父親亡故,迒哥兒在外遊歷,家中只剩阿孃和寧姨娘,她着實不放心。

    身爲子女,本就應盡孝膝下。

    蓀歌搖搖頭,不假思索的拒絕了“照姐兒,阿孃打算帶着寧姨娘去看看這秀麗山川。”

    “她自幼在汴梁城長大,年少多悽苦,後被你父親納爲良妾,囿於內宅。”

    “自你父親辭官歸鄉,她事必躬親照顧你父親,不曾有半分懈怠。”

    “這三十餘年,她從未有幸看過別處的風光,阿孃也不願久居一處。”

    李清照沉默,她常想,有些人的骨子裏天生是帶着長風和熱血的。

    恰好,阿孃便是這種人。

    只是,阿孃的年歲,終究不小了。

    阿孃考慮到了三十歲的寧姨娘無緣得見四時風光,可曾考慮到她自己也已到了暮春之年。

    她害怕。

    “照姐兒,莫憂心。”

    蓀歌看穿了李清照內心的惶恐。

    接連經歷了父親,公爹的離世,對生離死別有了深刻的認知。

    “阿孃希望自己是在路上的。”

    “每到一處,阿孃便會寫信給你,說不定,還能與迒哥兒重逢。”

    李清照無奈,只得周全小心的爲蓀歌收拾行囊,幾次三番的囑託。

    馬車漸行漸遠,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李清照強忍的淚水最終決堤而出。

    原來,出嫁意味着能伴着阿孃五湖四海的便再也不可能是她了。

    趙明誠將李清照攬於懷中,安撫道“若不捨,我們便隨岳母一起遊歷吧。”

    “蔡京當權,我暫時無法入仕,倒也還算自由。”

    “母親前些日子也返回江寧,只有你我二人居青州。”

    “居何處,不重要。”

    李清照抽噎着,搖了搖頭。

    她知曉,阿孃從不喜牽絆。

    就好似,阿孃存在於世,本來就是孑然一身的。

    “有寧姨娘陪着,就好了。”

    有她和明誠在,阿孃反而會不自在。

    回到青州歸來堂,李清照和趙明誠過起了賭書潑茶,收集金石子畫,着手撰寫金石錄。

    因着家底殷實,二人也不必如劇情中那般食去重肉,衣去重採,首無明珠翠玉之飾,室無塗金刺繡之具過清苦的日子了。

    李家,堆金積玉。

    趙家,家底豐厚。

    歸來堂的日子也算悠閒肆意,享受了一把坐看雲捲雲舒,靜聽花開花落的日子。

    也就是這時,李清照自號易安。

    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

    易安,易安,但卻未安。

    李清照本身便是不服輸,不甘於平庸的性情。

    自入文壇,便被無數人口誅筆伐的她,終於有閒暇回敬。

    有人罵她,不懂詞?

    那她偏要一意孤行,撰寫《詞論》。

    和詩不一樣,詞別是一家。

    李懟懟,正式上線,全面開火。

    評柳詠“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

    評張先“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

    評晏殊,晏殊,歐陽修“學際天人,作爲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

    評王安石“寫文章一絕,若作詞,人必絕倒。”

    ……

    趙明誠手捧墨漬尚未完全乾透的詞論,有些啞然。

    誇了,沒完全誇。

    罵了,沒完全罵。

    他甚至能夠想象到這篇詞論,一經問世,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十有八九,會被人戳着脊樑骨罵。

    大宋文壇本就不接受女子在詩詞上大放異彩,更何談似清照這般品評各位大家的詩詞。

    “詞,作出來,不就是讓人看,讓人唱,讓人聽的嗎?”

    “旁人能評我的詞,我爲何不能評旁人的詞。”

    “再者說,我作詞論,本就是對詞在音律、形式上的種種特點作較爲系統歸納和總結。”

    “世人總不能因我是女子便污我好爲大言,以自矜重,乃是妄評吧?”李清照的眼波流轉間透露出灼灼光芒。

    她不畏人言,更無懼風雨。

    趙明誠坦然,清照一如既往的張揚,銳利,且自信從容。

    經歷的風雨滄桑,並未將她骨子裏的那團火熄滅。

    是啊,有何懼之。

    詞論一經問世,便被無數人抨擊,咒罵李清照根淺空虛,狹小而尖刻。

    不能容納別人,不能欣賞別人,不能同情別人。

    對此,李清照一笑置之。

    倘若這能正兒八經迴應她的詞論,指出疏漏也好,尋到錯處也罷,她都會高看一眼。

    似這般人身攻擊,笑掉大牙。

    直到不久以後,李清照收到了來自自家阿孃的信。

    “吾兒《詞論》孤秀奇芬,卓有見地!”

    “詩詞畛域,詞別是一家,注意到詩詞體性之異,是一大創新。”

    “爲娘此信,意在探討另一個人生哲學。”

    “共性與個性。”

    “詞論明確了詩詞體性之異,難道詩詞同爲抒情文體便不存在共性嗎。”

    “且,批判在先,尋找出路在後。”

    “照姐兒之聰慧,想必能理解爲娘之意。”

    “爲娘一切皆安,望照姐兒亦如是。”

    趙明誠看到信上內容,終於確定了李清照用筆着墨的習慣源自於何人。

    先誇,再批,再總結。

    李清照手捧來信,眉頭緊鎖,眼神來回在詞論和來信上打轉。

    詩詞,當真如她所言,應涇渭分明嗎?

    半晌,李清照眼睛一亮,她知曉了她狹隘之處。

    “真該讓那些只會人身攻擊自詡諄諄君子的人看看,什麼纔是對詞論有力的迴應。”

    在所有人的瞠目結舌中,李清照公然自省,詞論不夠嚴謹全面,且否定詞體的改革,卻未找到新的出路。

    所有人以爲,李清照是在向文人墨客的口誅筆伐低頭屈服,殊不知,令她屈服的唯有事實與真理。

    但,她的心路,註定旁人不可知。

    外界的揣測,並沒有影響到歸來堂內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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