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護眼
四十九 殘鶴夢中來
上一章 書架 目錄 存書籤 下一章
    北方雖無戰事,但仍紛爭無休,好似雪災連綿不絕。一年彷彿晃眼般過去。

    魯檀伸了個懶腰,從牀鋪中坐起,身邊的小嬰兒還在乖乖地睡着,而她的丈夫已經走了。

    她嘆息一聲,微覺不滿:自從她遠嫁到這兒之後,每天早晨起牀,丈夫都不在身邊。她一直想趁着早上懶洋洋地,在丈夫懷中撒撒嬌,親親嘴,享受一番起牀前的甜蜜閒適,可一直未能如願。

    燭九待她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繁忙,總是早起。而魯檀又喜歡睡懶覺,有時候,她回想起來,總覺得昨晚兩人的恩愛纏綿是假的,她的丈夫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仙靈送來的美夢。

    魯檀曾對燭九頗有怨言,但現如今,這怨言已經煙消雲散,半點不剩。她這位夫君長得俊美,令人越看越是順眼,對魯檀又親切貼心,兩人閒時交談更是親密無間。燭九很懂魯檀的心思,不像魯檀少女時追求她的那些男人,一個個兒言語乏味,粗獷豪邁。燭九很細膩,說的話卻總能搔到魯檀癢處,就像是魯檀的一位閨中密友似的。

    但到了晚上,燭九又像全變了個人兒。他強壯而溫柔、熱情而體貼。魯檀有時覺得,白天的燭九與晚上的燭九並非同一個人兒。白天的夫君是陰柔的,而晚上的夫君則是個大丈夫。白天的夫君正直而張揚,晚上的夫君沉默而穩重。白天的夫君是個能幹多智的君王,晚上的夫君則會向魯檀顯示出他愁苦的一面。

    是,燭九讓魯檀發了誓,令魯檀被牢牢管束住了。可這又如何?這誓言讓魯檀不快樂了嗎?絕非如此。發誓之後,燭九才能全心善待魯檀,也對魯檀十足信任。用這小小的犧牲,換取魯檀如今的幸福,這買賣令魯檀心滿意足,更復何求?

    魯檀也已改了許多,她不再是白國那個嬌蠻任性的丫頭了。她不再刁難宮女,不再隨意發火,燭九不讓她參與朝政,所以魯檀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她總覺得生命中少了些什麼,未免有些無趣。因爲她本是個武功不差的龍火貴族,也頗喜愛舞刀弄劍,遊玩閒逛,現如今只能在宮中待着,照顧兒子。

    她看着在身邊捏着小拳頭的兒子,不禁幽幽嘆了口氣。當年的她,如何想得到自己會在這朝陽初升的好時節,已陷入深宮內院,只能安度一生了呢?

    她喚來宮女,替自己更衣梳妝,照看王子,待打扮好了,她在鏡子前照了照,鏡中的女子少了幾年前的青春活力,卻多了一份成熟妖嬈的魅力,她依然傾國傾城,依然風華絕代。只是現如今,她的美貌註定會被藏在宮中,如祭品般奉獻給自己的丈夫。

    她忽然覺得這寢宮很暗,只想到街上去走走,看看來時曾經目睹過的無盡草原。彼時的她覺得那景色好生無聊,可現今她卻渴望着奔馳在這廣袤的蒼天之下、大地之上。

    燭九的法令中有這麼一條:“若無國君准許,王妃不得擅自出宮。”所以魯檀出宮不得,且根本找不出破綻。一旦她私自踏出宮門一步,渾身上下便會疼痛不已,那不是自找苦喫麼?

    她打消了這念頭,走到御花園。皇宮中的園林極大,可她這一年多來也已逛得膩了,處處景緻雖美,她也感受不到初來時驚豔之情。宮中的頂尖好手遠遠跟在燭九背後,其中便有她曾經的追求者乞援。乞援不敢與魯檀親密地交談,只因內宮中有一條規矩:“內宮之中,任何男子不得與王妃宮女調笑,違者受二等刑罰。”

    在這裏,任何男人對魯檀來說,都像是木頭,即使在四下無人之時,他們也不敢絲毫逾矩。正神國的誓言無所不在,很是精細,違背的懲罰無可避免。

    除了寥寥數人。

    侯雲罕恰好也在御花園,他似有心事,正愣愣地嗅着一朵曇花。

    魯檀道:“雲罕哥哥,你好早。”她與這侯雲罕很少打交道,一年中也見不到幾回。侯雲罕似乎不受內宮規則約束,有一次,他說了個笑話,逗得魯檀嬌笑不已。兩人都並未受罰。

    當時,魯檀提醒他說:“那法規爲何對你無效?”侯雲罕欲言又止。魯檀於是又嗔道:“莫非雲罕哥哥不是個男人?”

    侯雲罕一聽也笑了。

    那笑容使得魯檀渾身發熱,她覺得燭九的這位兄長很特殊,自己面對他時,可以放下一切包袱。

    此刻,侯雲罕一本正經地答道:“弟妹,你也早啊。”

    魯檀看了看身後的侍衛,有他們在場,即使侯雲罕不懼森嚴的法規,也不便與燭九暢談。

    魯檀道:“你來找夫君麼?”

    侯雲罕點頭道:“我正要去見他。”

    魯檀道:“最近有什麼消息麼?我在宮裏待着,足不出戶,越來越孤陋寡聞啦。”

    侯雲罕道:“聽說那怯翰難廣募天下高手,招兵買馬,又欲引起戰亂。陛下與白國

    三聖正打算會見各國首腦,歃血爲盟,共同抗擊怯翰難。”

    魯檀微笑道:“唉,我好想瞧瞧這場戰事。想當年....”不由得回憶起那時在白國城下,獨力迎戰衆多靈陽仙的那英勇身影。

    侯雲罕道:“弟妹何出此言?你這般嬌弱金貴的女子,如何能親臨戰場觀戰?那未免太過危險。”

    魯檀啐道:“我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樣的險境沒見過?”

    侯雲罕哈哈笑道:“這倒也是。弟妹一看就是閒不下來的女中豪傑。”

    魯檀驀然心中一動,她認爲侯雲罕對自己十分了解,像是魯檀曾經對他說過千言萬語。她爲何會有這等感觸?莫非自己竟已寂寞到這般地步,將任何一個能逗自己發笑的男子都視作知己?

    她心煩意亂,頭暈眼花,身子晃了晃,向後倒下。侯雲罕大喫一驚,忙握住她的玉手。魯檀霎時心想:“他不能碰我肌膚,他豈能如此待我?這是非禮之罪,他會被誓言疼死的。”

    但表面看來,侯雲罕一切如常。魯檀愈發喫驚,不知爲何會如此。

    侯雲罕道:“你身子不舒服麼?怎會這樣?”

    兩人靠的很近,魯檀聞着他身上氣息,忍不住將他與晚上的燭九聯繫在一塊兒,這感覺太熟悉,太親近了。除了燭九之外,魯檀此生再沒與第二個男人好過,或許所有男人都一樣?

    魯檀道:“我....我腹中不適,好像....好像....”

    侯雲罕喊道:“你又有身孕了?”他聲音喜悅萬分,又緊張至極。魯檀從不知道他對自己竟如此關心。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魯檀生平見過許多爲她傾倒的男子,他們都是用這種心疼而關懷的語氣對待她的。

    ......

    御醫確定是喜脈,內宮上下盡皆大喜。燭九表現得很興奮,很熱切。可魯檀卻隱約覺得夫君的喜悅遠遠不及侯雲罕。魯檀暗暗嘆息:“得到的人,根本不懂珍惜,得不到的人,往往情深無極。我與夫君縱然恩愛,可這情感還是趨於平淡了。”

    燭九笑道:“聽說元貞國的國主王妃恰好養了個女兒,我可與他結爲親家。”

    魯檀嘆了口氣,怪丈夫不夠體貼——這話豈能當着自己的面說呢?似乎他將自己的親兒子當做了政治上的籌碼。也是他一貫令出如山,言出法隨,威嚴無可挑戰,在宮裏隨意慣了,有時不顧及親人感受。

    她道:“夫君,你未來幾個月,是不是很忙?”

    燭九道:“是,敵人在招兵買馬,我也不得不加緊應對。”

    魯檀道:“那你今晚再陪陪我,好麼?”她有孕在身,正是最脆弱、最需要呵護的時候,更害怕丈夫長久地離開自己。

    燭九淡淡說道:“好啊,我自然會用心疼你。”

    魯檀偷偷看了侯雲罕一眼,他已快步退出了屋子,根本看不清此人表情。

    ....

    夜間,兩人同牀共枕,魯檀對他的不滿蕩然無存,聞着彼此身上的氣味,兩人相擁着入眠了。

    魯檀開始做夢,那是個很古怪、很陌生的夢,在夢中所見的一切都很清晰,讓魯檀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在入睡,還是被人劫持到了這奇異的幻境中?

    一個溫柔的女人對她說:“醒來吧,醒來吧。”

    魯檀道:“你是誰?”

    女人道:“你可以叫我媽媽。”

    魯檀有些想笑,可忽然間,她莫名地恐懼起來,道:“媽媽?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早就死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女人說道:“你的孩子,你註定會失去這孩子。但這孩子的犧牲,將破開誓言,換取你的自由,讓你受矇蔽的雙眼變得清澈通明,你會獲得正神寶珠的另一半。”

    魯檀大駭,哀求道:“你..你要害我的孩子?不要,不要!”

    女人的聲音好似祈禱,又好似唸咒,道:“這孩子有着仙靈的血脈,與寶珠的主人親近,唯有他,非他不可。

    她看清一隻紫色的、殘破的大鶴從迷霧中飛向自己,那大鶴伸出尖銳的嘴,伸向魯檀的腹部。

    女人道:“醒來吧,醒來吧,沉睡的孩子,待醒來之後,用你的憤怒,替我散播混亂的火焰。”

    魯檀大聲慘叫,她真的醒來了。身邊的男子驚慌失措,抱住她,不停地親吻她。魯檀瞪大眼睛,剎那間看破了幻覺,認出這強壯、穩重、憂愁而親密的丈夫,並不是她的丈夫。

    他是侯雲罕。


目錄 存書籤 上一章 下一章
隨便看看: 紙醉金迷師尊太毒舌:萌徒,很不乖妖后,看朕收了你我的無敵屬性神眼一家之主之農家女六十年代小美好艾澤拉斯新帝國成爲異類是什麼體驗沈琦夜墨軒聖醫商道狐妃兇萌:攝政王,別太寵混跡諸天的人教弟子起航1992穿書後我帶反派大佬重新做人女主角葉北北小妖怪的求生路[西遊]豪門重生之千金歸來陳思記凝集末世重生之千里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