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堡頂,一間滿是奇異花草,繪着神像的殿中,相繼走入一黑膚半禿的老者,一肥胖麻臉的道士,一白衣憂鬱的公子,一身高三尺的矮子,四人走向一穿着染血袍子,長髮披肩的文士,齊聲道:“大人,喚我等何事。”
那文士說道:“右臉死了。”
四人吃了一驚,齊聲道:“是何人動的手?”
文士指向角落中一秀麗女郎,老者沉聲道:“緣會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緣會道:“我也不知,那絕非是咱們的人。”
麻臉道士高聲說道:“不是你的人?不是你的人?你是不是忘了當初與咱們的約定?”
緣會道:“我自然記得,你們需要體態安康的凡人,用以試驗醫術,卻無法外出,唯有我們帶來給你們。”
那矮子說道:“那就好,如今人在何處?”
緣會道:“我不過是路過此間,前來問好,可並非押人來此,眼下可真的沒人。”
矮子喝道:“當年你們青陽教那許多人闖入,幾乎全被咱們捉了,只有一人逃脫。隨後你前來議和,咱們才與你定下條款。緣會姑娘,我怎覺得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緣會道:“我怎會忘?只不過我確不知來者是誰。那人真與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矮子、道士、老者同時道:“定然是你們青陽教徒!”“你倒說說,爲何無事前來?”“咱們這兒也不是山清水秀之地,你無端來此,豈能不惹人懷疑?”
緣會笑道:“我自己也不是青陽教的,與他們不過暫時聯手而已。我是想念殊公子啦,公子年輕英俊,好生惹人嚮往。”
那殊公子淡然一笑,道:“姑娘說笑了,瀕死之人,萬不敢當。”
老者道:“小丫頭,若讓我知道是你搗鬼....”
忽然間,那血袍文士道:“住口!”四人一齊看着他,果然不再言語。
文士緩緩說道:“來者非同小可,先不管此人是誰,需小心應付,萬不可有半分疏忽。”
四人陷入沉思,那矮子先開口道:“右臉幾爲不死之軀,敵人能殺得了右臉,這可當真疏忽不得。依我之見,先需找到此人所在,釋放毒素,令他毒發身亡,莫要與他硬拼纔是。”
老者說道:“右臉遍體血液便多得是奇毒,爲何還敗給了那人?尋常毒素對此人未必有效。我看他定是龍火貴族,更可能是迷霧師。”
道士說:“對付覺醒者的毒可不多,尤其是迷霧師,擅長毒返之技,能將毒素悄然返還給咱們。”
殊公子道:“先得找到此人,試探出此人虛實,方可對症下藥。”
另三人齊聲笑道:“對症下藥一詞,深得我心!正該當如此。”
殊公子看了緣會一眼,又道:“先前我得到探報:城堡外裝死埋伏的飛頭被人殺死,敵人擅長潛行,否則我等焉能不知他到來?而此人功力又頗爲深厚,竟不受城堡內飄動的尋常毒素所制。依我之見,需放出‘塵世畫影’,找尋此人蹤跡。”
緣會奇道:“塵世畫影?那又是何物?”
殊公子道:“乃是一類活着的藥劑,最擅長探測隱形,若是顯形者,此物不會理睬,但若是隱形者,此物便悄然附體。”
緣會道:“你們這兒還真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寶貝。”
殊公子道:“待找到此人之後,派出蟑妖人追擊他。蟑妖人多半不是他敵手,但只需知道他真氣、體質,如要殺他便再容易不過。”
文士笑道:“岸殊果然機靈,就如此應付。”
矮子說道:“一旦定下用何種毒素,便啓動機關,不斷噴灑,散佈在樓道走廊之中,此人必然會用護體真氣不斷抵擋,咱們再不停派兵騷擾,此人功力有限,時候一久,我等兵不血刃,就能將其拿下。”
老者突然道:“小丫頭!你給我滾出去!”
緣會道:“老爺子爲何突然對我發火?”
老者喝道:“我總覺得你可疑的很,豈能讓你偷聽我等議事?”
緣會道:“好好好,那我走,這總成了吧。”說罷走向殿外。老者待緣會消失,冷笑道:“這小妮子身子強健得很,倒是個檢驗藥物的好貨色。”
文士搖頭道:“她對咱們頗爲有用。”
矮子道:“大人,這女子與那敵人湊巧同時來此。只是這未必是湊巧。萬一她去通風報信...”
文士笑道:“她若通風報信,焉能瞞過我等耳目?”
其餘三人放聲大笑,唯獨那公子笑得無聲,他神色太過壓抑,以至於笑容中多了幾分悲情。
.....
形骸化作無形,走向樓上,途中小心翼翼避開異物鬼怪,到了三樓,忽見地上積了厚重的灰塵。形骸一愣,小心後退了幾步。
孤鳴道:“爹爹,前頭有敵人麼?”
形骸傳音答道:“是緣會,她將命運蛛絲扔在了前頭,只有我能看得見。”
孤鳴道:“她果然在這裏?”
形骸道:“她用蛛絲拼成文字,說‘塵世畫影、探測迷蹤’。”
孤鳴登時明白:“敵人察覺到了咱們,用法術搜尋。可....可她爲何會提醒咱們?”
形骸自也大惑不解:“緣會絕不會有此好心,她留言在這兒,是爲了擾亂我,令我改變策略?”
他略一思考,道:“鳴兒,全神戒備,隨時準備驅散道法。”孤鳴道:“好。”
於是繼續行進,待到了四樓,忽然間,空中飄下看似尋常的灰塵。孤鳴卻感應到這灰塵實則是道法,她立即唸咒,手指點出,灰塵被法術一碰,消失無影。
孤鳴道:“她並未說謊,這灰塵若落在身上,後果實難預料。”
形骸點點頭,小心翼翼,緩步向前,孤鳴途中又識破了幾處“塵世畫影”,終於踏上了五樓,形骸驀然想道:“我們令這灰塵消失,便等若留下了腳印!他們至少知道咱們行蹤。”
剎那間,樓頂處伸出衆多管子,朝下噴出灰濛濛的熱氣。形骸運用道法,一個大水球罩住兩人,緊接着,一點火星落下,形骸只聽一聲悶響,彷彿見到數條火龍橫衝直撞。形骸猛然想起周蘇揚曾說過神農堡被鴻鈞陣詛咒,稍有火星,便有火災,不料這詛咒在城堡內竟然有效?那定然是先前噴出的熱氣有異。
水球被火龍撞破,形骸朝後摔出,再運洪清猴王拳,以層層金圈擋住火龍猛攻。
火燒了一炷香功夫,方纔熄滅,地面、牆壁、樓頂依舊焦黑破損,並未毀壞,但也毫無起色,只是這一層的衆多怪物也被火焰掃蕩一空。
一人在上空笑道:“原來是靈陽仙,這可真想不到。都說靈陽仙消逝已久,不料竟能親見,真是幸哉幸哉!”
形骸道:“閣下所言,當真可笑,我這功夫綻放金光,可未必是靈陽仙的陽火。”
那人道:“是麼,倒不如咱們來試試如何?”說罷,頂上那管子噴出一股黑煙。形骸再度運功相抗。
那人道:“你果然是與孟緣會一夥的,可惜這小娘皮不知逃到何處,不然倒要她也生不如死。”
孤鳴躲在形骸身後,忽然咳嗽起來,脣邊流血,道:“爹爹,這....這黑煙毒性厲害。”
那人得意大笑道:“果然是靈陽仙!”
形骸心中冰冷,急道:“陽火抵擋不住麼?”
孤鳴點點頭,其實靈陽仙體質略勝龍火貴族一籌,若孤鳴練成第六層的陽火,以火鑄體,這毒素也奈何她不得,但她畢竟年幼,功力也甚是低微。形骸全力運轉冥火,將孤鳴嚴嚴實實擋住,隨即劈出冥虎劍,嗖嗖聲中,劍風如潮,將毒霧吹散。他抱住孤鳴,朝前奔跑,快如夢影一般。
那人似不料形骸身手如此高明,喊道:“這...這....”
孤鳴指着左側一面牆,道:“爹爹,他人在裏頭!他那法力是從其中滲出的。”
形骸拍出土行神龍掌,將石門破開,只見一極矮的瘦子身在已法陣之中,他正是用這法陣催促毒氣殺人。那矮瘦子怪叫一聲,腦袋離體,朝形骸咬來,實是快如離弦之箭。形骸一拳擊出,將那腦袋打得頭破血流,摔在角落。
形骸喝道:“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將你千刀萬剮!”
矮子慘叫幾聲,道:“哪有....哪有什麼解藥?咱們又沒見過靈陽仙,只用遺骸....造了此毒,並未想過解藥。”
孤鳴道:“快殺了此人!快!他遍體是毒!”
果然,那矮子一張嘴,似要吐毒,形骸掌發疾風,將這矮子全身裹住,風捲了數圈,將他粉身碎骨。
形骸再度遁入隱形,帶孤鳴逃至另一處房屋,查看她狀況,孤鳴臉色虛弱,小聲咳嗽,但由於毒素來時,形骸已經用金焰擋下了大半,她吸入不過少許。
形骸道:“他們是憑空想象出的毒劑,並未對靈陽仙用過,只不過是無源之水,定沒什麼用。”他雖這般說,可見孤鳴不適,當真備受煎熬,握住孤鳴掌心,真氣運轉,替她驅毒。
孤鳴道:“爹爹,我沒事!我故意咳嗽嚇你,好讓你關心我來着。”
她越是這般說,形骸越是心驚。孤鳴平時愛撒嬌搗蛋,可實則甚是懂事,她說自己無礙,那就是身子不適,只不過不想讓形骸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