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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彼岸落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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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骸面對孤鳴,對費蘭曲那愧疚之感又涌上心間,道:“孩子,你恨我麼?”

    孤鳴想了想,啐道:“恨,恨你不早些讓我遇見你。”

    形骸道:“是指前世,還是指現在?”

    孤鳴笑道:“都是。所以你欠我太多,這一世要好好補償我。”

    形骸答道:“最好的補償,就是讓你大展宏圖。可若要大展宏圖,又非勤勉不綴纔行。”

    孤鳴急道:“我不要!你又要逼人家受苦啦!”

    形骸心中大石落地,體會孤鳴的親密依戀,覺得這親情遠比愛情更輕鬆,也更舒適,就彷彿清新怡人的山水畫,或是悅耳動聽的牧羊曲,令人心情愉悅,不會疲倦。

    兩人悠悠閒逛,路過一間酒家,恰好已至晚飯光景,兩人步入店中,要了些菜,有說有笑地吃了起來。孤鳴雖想起了費蘭曲的遭遇,但心性卻仍是稚齡少女,說的話天真爛漫,毫無拘束。

    形骸道:“是師父教你用三生石的麼?”

    孤鳴道:“不用教,我孤鳴是何等天才,一看就會。也是你讓我背書背得太狠,我不得已才用三生石矇混,一下子便想起了許多。”

    突然間,砰地一聲,有一人撞入酒家。此人面色如土,眉毛擰在一塊兒,神情痛苦萬分,他喊道:“我要坦白!我要坦白罪過!快....快找官差來!”

    孤鳴奇道:“這是怎麼啦?”

    形骸見那人掌心上紫目印記亮得刺眼,低聲道:“先看看再問。”

    店家跑堂的不慌不忙,走向一桌,那桌上是數個官差,店家說道:“幾位大人,那人犯了罪,正受神罰,還請處置。”

    衆官差點點頭,其中首領走向那人,問道:“你犯了何罪?”

    那人身子抽搐,口吐白沫,額頭青筋暴起,掌上的紫目紫裏透紅,道:“我名叫鮑小四,是街上的....小販。我...我心生邪念,偷了鄰家救急的十兩銀子,現在痛苦萬分,也已後悔,求官差重重罰我!”

    官差首領道:“你偷十兩銀子,當歸還財物,重打十五大板,再關押一月。”

    那人連聲道:“好,好,我照做!照做!”說出此言,那紫目頓時消失,痛苦也似不翼而飛。他擦去汗水,不停說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形骸問一衆官差:“衆位官爺,我們是外鄉人,不知先前是怎麼回事。”

    官差答道:“是國主施展的神法。此人違背了我國法令,誓言發作,令他倍感痛苦,只有承認罪過,接受懲罰,才能緩解疼痛。如若不然,這痛楚會一天天加深,直至撕心裂肺一般。”

    孤鳴在脖子前比劃了個吊墜形狀,形骸點頭道:“原來如此,貴國所有國民,若作奸犯科,都會有此下場麼?”

    官差道:“也分輕罪、中罪、重罪。犯了輕罪,受的痛苦還能忍耐幾天。犯了中罪,只怕一天也忍不過。若犯了重罪,當場就會疼死,無法補救。”

    形骸道:“那若泄露國主祕密,或是不聽國主命令,定然是重罪了?”

    官差見形骸手上並無印記,目光中充滿疑慮,似生怕違法,喝道:“我不便再說,你別妨礙我辦案!”

    形骸回到桌旁,說道:“難怪正神國如此嚴正清明。凡是對燭九立誓的,任何罪行都無法隱瞞。”

    孤鳴道:“這也不錯,至少不用擔心周圍有壞人啦,我看這寶物真了不起,好處遠遠大於壞處。”說到這裏,她若有所思,道:“我好像以往聽說過類似的神器。”

    形骸道:“你想起了什麼?”

    孤鳴道:“我前世好像鑽研過這等事物,嗯,可惜一時想不起來。”

    形骸稍稍感到不妥:“這正神吊墜並不是迷人魂魄,令人俯首聽命,但效用其實更驚人。它不要求立誓者去做什麼,卻定下不得做什麼。若是犯戒,立時備受摧殘。”

    此時,忽有一宮廷侍衛模樣的人走入酒家,說道:“白仙將軍,你原來在這兒。國主要見你。”

    形骸見此人正是乞援,想起此人前後變化,微微嘆息,道:“勞煩領路。”帶着孤鳴,跟着乞援。

    三人並未前往皇宮,而是到了一處風景秀麗的大莊園中,這莊園內有山有水,花草茂盛。在一院子中有一圈湖水,岸邊一座涼亭,燭九與侯雲罕站在涼亭中,燭九望着湖面,侯雲罕望向形骸,說道:“陛下,他們來了。”

    孤鳴鞠躬喊道:“國主叔叔!”

    燭九轉過身,笑道:“好好,安答,侄女,在城裏玩的如何?”

    形骸道:“城中甚是繁榮,確實名不虛傳,且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國中法令一出,無人能犯,只怕連官兵都不用,委實讓人料想不到。”

    燭九聽出形骸語氣中有些不滿,走上幾步,道:“安答,我並不是存心騙你。我正神

    國立國之本,也從不隱瞞他國,只不過並無必要廣而告之。”

    形骸道:“元族那些殘餘都是知情的,他們會宣揚出去,越傳越邪乎。其餘各國不明真相,或許會害怕你,害怕你這正神國。”

    燭九道:“亂世法令從嚴,違者必究,有什麼不對?我只不過憑藉這寶物,將古往今來無人能做到的事做到了而已。你也看到了,我在短短十數年間建立了何等偉業。”

    形骸微笑道:“賢弟,我並不是來與你爭論的,只是你這寶物威力太強,若落入惡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燭九道:“安答儘管放心,只有我才能用得了。”

    形骸凝視她眼眸,道:“是因爲你這雙眼睛麼?”

    燭九道:“正是,當年託你與如令姐之福,我才能從廢墟中挖掘出這寶物。”

    形骸道:“你這雙眼暗藏斷翼鶴訣,這寶物莫非也與巨巫有關?”

    燭九搖頭道:“它來歷如何已無關緊要,我找安答你來,是請你一同去見一人。”

    形骸道:“去見何人?”

    燭九道:“是魁京的那個黑葉手環,我將那東西交給了一位大有學問的先生,安答,你隨我一齊去見他如何?”

    孤鳴叫道:“國主叔叔,我也要去!”

    燭九笑道:“行啊,你便是捨不得離開你爹爹,對不對?”孤鳴握緊形骸的手,用力點了點頭。

    形骸心想:“她讓我去對付魁京?這魁京確實是莫大隱患,除了我之外,無人是他敵手。”當即答應。

    燭九走出涼亭,走到湖邊,忽然間,從蘆葦叢中駛來一小舟,形骸見那掌船的艄公形貌平凡,但暗藏深厚真氣,心想:“這人是個高手,這莊園中到處都是高手,數目約三百來人,燭九這些年來蒐羅了不少強援,或許都是憑藉這正神吊墜的功效。”

    孤鳴一雙眼四處張看,道:“國主叔叔,你這莊園是一處極好的鴻鈞逝水呀,看似水行,實則藏風,風生水起,風水極佳,果然是人傑地靈,神仙洞府。”

    燭九讚歎道:“侄女真是聰慧,一猜就準。”

    行過水煙水草,在湖水中央有一大屋子,圍牆呈五邊,環繞一三層矮塔,形骸、燭九、侯雲罕、孤鳴走入塔門。這塔樓竟是一極大的書庫,兩邊櫃子上擺滿了書籍。形骸見一矮小的老婦人正坐着翻書,一眨眼,又見十來個一模一樣的老婦人,各忙各的,對燭九不理不睬。

    形骸認出衆老婦是水行元靈,叫做堤鯉魚,乃是世間湖神常差遣的一種靈體,貌似老婦,入水則變作魚形。

    燭九問道:“月婷仙子,月婷仙子,我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樓上有一女子笑道:“是國主與雲罕來啦。”話語聲中,走來一柔若無骨的長髮女子,她穿一身藍色長裙,容貌頗美,舉止端莊,令人覺得她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

    燭九引薦道:“仙子,這位是我安答孟伍斧,這是她的女兒孟鳴兒。安答,她是湖中的地庭仙子,名叫月婷。”

    形骸心想:“爲何這裏會有地庭的神仙?”

    月婷仙子輕聲問好,又對侯雲罕道:“雲罕,你許久不來見我,我好生想念你。”

    侯雲罕神態親暱,握住她纖纖玉手,笑道:“婷兒,我這不是來了麼?”

    忽然間,月婷仙子身軀一顫,愣愣落淚,指着侯雲罕道:“你......你......好可恨!你滾!你滾!我不要見到你!”

    侯雲罕大喫一驚,道:“婷兒,你爲何這麼說?”

    月婷仙子道:“你和別的女人行過房了!你這負心漢,這麼做對得起我麼?”

    侯雲罕面紅耳赤,道:“我....我沒有!”

    月婷仙子道:“你還撒謊!你身上有其餘女子的騷味兒!枉我如此愛你,你便是如此回報我的麼?”

    燭九雙眼對準月婷,嚴厲說道:“仙子,我是來辦正事的。”

    月婷仙子咬咬牙,將黑葉手環拋給燭九,道:“魁京在鄧林的黑塔。”

    燭九道:“鄧林黑塔?”

    月婷道:“不錯,這黑葉只有在鄧林纔有。”

    燭九又問道:“這黑葉手環有什麼用?魁京爲何要戴着此物?”

    月婷仙子道:“那是元族女子給心上人佩戴之物,黑葉乃是枯死的彼岸花葉,表明對戀人永不離棄之意。”說罷恨恨瞪着侯雲罕。

    侯雲罕道:“婷兒,我實是迫於...”說到此處,驀然身子巨震,表情痛楚,他急忙掩住右手。

    形骸心想:“這侯雲罕也向燭九發了誓,他剛剛險些泄露了什麼祕密?”

    燭九裝作沒瞧見,道:“奇了。莫非魁京有個心上人,那個心上人命魁京將我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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