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子可以說從未放棄過要將顧青媛掠奪走。
如果說臨江仙的那次刺殺只是試探的前站,那麼後期他和秦王的合作,以及遵從南疆王的命令,迎娶榮陽公主,到跟上裴瑾廷他們的行蹤,都是爲最終的掠奪做鋪墊。
他沒想到裴瑾廷壯士斷腕,藉着刺殺的事,乾脆離開京都。
作爲同樣有野心在懷的人,四王子隱約明白裴瑾廷的做法。
在京都,皇帝眼皮底下,很多事情並不能操作,離開京都後,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能夠施展的地方太多。
到得這一刻,裴瑾廷一行還留在驛站,自然是他的手筆。
他以爲在此不會再見到顧青媛,怎麼也得等到計劃成功後才能見到面。
沒想到在驛站這窄窄的長廊上,見到他夜夜夢到的姑娘。
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原本同侍女邊走邊說,擡起頭,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處。
她看他的眼神,跟看他的很多侍衛是一樣的。
很陌生的打量。
頓時,四王子呼吸一窒。
這樣陌生的打量,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整個世界沒有任何的聲音,他目光僵直地落在顧青媛身上。
和那一次在秦王府的初見一模一樣。
顧青媛自然也感受到這樣的目光。
即便她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以及應對的辦法,但依然難掩內心對這種話本里纔會出現的情節極度不適。
顧青媛很平淡地掃過四王子,視線沒有任何的停留,微笑頷首,微微福身,算是行禮。
隨後,她帶着霜蕪擦肩而過。
“裴夫人……”四王子眼見佳人越走越遠,話語衝口而出,試圖叫住顧青媛。
顧青媛很想當做沒聽到就此離去,可四王子的聲音驚動了附近的侍衛。
有南疆的,也有送嫁的大周侍衛。
她不想惹來麻煩,只能微微駐足,轉身看向四王子。
不過,比她更快的是另外一道聲音的響起。
“不知四王子殿下有什麼吩咐?”
緊接着,顧青媛被人從身後攔住。
聞到熟悉的松木香,她已經知道來人是誰,緩了神色。
裴瑾廷眼瞼微耷,掃了四王子一眼,閒散地挑了下眉。
“殿下果然是即將要做新郎的郎君,看起來紅光滿面的。”
他牽着顧青媛的手,“殿下的喜酒我們喫不到了,那先恭喜殿下新婚之喜,早生貴子。”
四王子緊盯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兩人手上帶着相同的指環。
他眼眸發黯,握緊了拳,努力穩下心神。
明知對方是故意刺他,可他到底還要維持風度。
“多謝裴公子的賀言。”四王子壓下情緒,拱拱手,行了個大周的禮節,繼而輕笑道,“也恭祝裴公子和夫人能夠百年好合。”
莫名其妙地提了這麼一句,其中的意味懂的人自然懂。
顧青媛聽到四王子這句話,頓時有些無語。
她剛想說些什麼反駁,身邊的男人卻率先開口。
“那就多謝四王子。”裴瑾廷輕曬一聲,“對了。想必殿下也想快些回去和公主舉行大婚的典禮,不知是否可以派些人手去前頭挖通塌方?”
四王子:“……”
他當然是不能拒絕的。當即派了一半的侍衛去前頭塌方之地做幫手。
原本想要將榮陽公主身邊的人手派出去,還沒開口就被裴瑾廷堵住了。
“不會吧?殿下?你可知道在大周,若是男方依靠女方的幫助,叫什麼嗎?”
他語氣不鹹不淡地吐出幾個字,“喫軟飯。”
四王子捏了捏拳頭,將口中要飈出的話給嚥了回去。
轉身吩咐貼身侍從去安排人手。
傍晚時分,黃昏灌入屋內,裴瑾廷一人坐在桌邊,重重黃昏將他身子給團團圍住。
他神色幽幽,望着面前一張地圖。
這個驛站四周,除去塌方的那條路,竟再沒有半條別的出路了。
前頭有駐軍的營地,這裏也曾被稱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前朝有兩次,北疆已經打到此處,又被打了回去。
就是這一個驛站過後,前頭就有好幾處岔口,一條通往南疆。
四王子這麼着急就是因爲這裏是最後的機會。
顧青媛從外頭走進來時,裴瑾廷神色已經收起眼中的幽暗。
顧青媛坐在他身邊,靠着他,“我做了些點心,你嚐嚐。”
裴瑾廷拿起碟中的糕點,剛要放入嘴裏,忽地問道,“這點心,是在驛站的大廚房做的?”
顧青媛愣愣地看着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裴瑾廷微微皺眉道,“這點心你可曾喫過?”
顧青媛心中悚然,面色驚變,“這點心……”
裴瑾廷捏着點心走到後窗邊,窗外蔥鬱的大樹上,鳥窩幾許,他將糕點捏碎,灑在窗臺。
沒多久,有鳥兒聞香而來。
顧青媛回想着剛剛她做點心時的情形。
從揉麪到成形,她都不曾離開過。
只是,材料是驛站廚房的……
誰給他們下毒?
驛站裏就有人虎視眈眈。
裴瑾廷朝顧青媛“噓”了一聲,輕聲地將窗櫺半掩。
從顧青媛端着點心進來的那一刻起,外面就有無數耳朵,在等着聽着屋裏的動靜。
顧青媛用脣形問他:“所以我們現在?”
不管是他們出聲還是不出聲,今夜必然是最爲緊張的一夜。
裴瑾廷擁着顧青媛站在窗櫺後面,看着小鳥聚攏而來,窗臺上的點心不一會兒就消滅殆盡。
有些喫得快的,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有些立在窗臺上歇腳。
沒多會,那站在窗臺上歇腳的鳥兒,彷彿喫醉的人,倒在窗邊,一動不動。
裴瑾廷望着倒下的翠鳥,輕聲道:“先等着。”
外面的人聽不到裏頭的動靜,也是坐立難安。
今夜必然是要動手了。
顧青媛有些憂心,前頭塌方,派了人手去挖通。
四王子那邊的確也派了人過去,可人數上,他們這邊還是不佔優勢。
硬闖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