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謹廷從公主府回到裴府時,沒等他去後院接顧青媛,就先見到承恩公。
“父親何事?”裴謹廷不甚在意地問道。
他向來都是這種態度,承恩公已經見怪不怪,從前並不在意,今日卻是有些不悅。
“你今日又在胡鬧什麼?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丫頭,和大皇子一系對上,值得嗎?”
“不相干的丫頭……”裴謹廷語氣悠長地重複一遍,知曉了他爲何會等在這裏了。
擡眸道,“父親,她是裴家的兒媳。不是不相干的丫頭。”
承恩公緩了下語氣,知道他的脾氣,溫和地說道,
“現在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大皇子一系的人蠢蠢欲動,恨不得抓住把柄攻訐太子。”
“你這個時候大鬧榮陽公主府,不是將把柄送到他們手裏?”
“何況,她根本就沒傷着,何必攬上這麼個麻煩?”
裴謹廷並不聽他這些,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意有所指,
“父親說的麻煩是什麼?若是今日我不射那一箭,將她救下,是不是就什麼麻煩也沒有了?”
他語氣篤定,默然道,
“不僅沒麻煩,還讓太子抓着大皇子一系的把柄了,是不是?”
承恩公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說什麼?”
裴謹廷漫不經心地道,
“兒子說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父親明白在說什麼。”
公主府帶回的那幾個養狗的宮人,五十杖一下去,什麼都招了。
榮陽公主府辦宴前三天,有人找到其中一個養狗的宮人,給了她迷幻的藥。
讓她今日掐着時間給小狗喫。
一半給小狗喫,一般抹在櫻桃盤上。
那櫻桃是顧青媛極愛之物。
爲什麼?
“父親。你這裏還給了三個月,怎麼?太子三個月都不肯給了?想着一箭雙鵰?”
既讓顧青媛喪命,又讓榮陽公主,這個大皇子的胞妹,染上人命官司。
承恩公面色沉了下來。
“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太子纔是你的親子,兒子不過是垃圾堆裏撿回來的。”
“父親,兒子奉勸您,還是莫要再把手伸過來,否則,小心下半輩子靠腳喫飯。”
承恩公看着生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眼角抽動。
果然世間,沒有能永遠不被人發現的陰謀。
做了那麼多,他到底還是知道了。
當裴謹廷放出這一句的時候,承恩公感到自己二十來年作爲父親的威嚴開始崩塌了。
“休要胡說!我……”承恩公想要呵斥,頓了頓,語氣頹了下來,“這事確實是太子做錯了。”
放狠話的人若無其事地抻了下袖口,淡然道,
“還請父親好好勸勸太子。”
裴謹廷緩緩擡起眼,那眼睛裏有血色。
承恩公眼睛一閉,苦口婆心地,
“你知道什麼。你向來胡鬧,現在皇帝在時還能護着你,若是哪天山陵崩,你靠得還不是太子。”
裴謹廷笑嘆了一聲,森然道,
“父親,那個要被害死的,是你兒子的妻子。雖說沒有父母之命,那也是八擡大轎擡進府,敬過天地,拜過祖宗,官府造冊,聖上恩准的。”
說罷,他不管承恩公如何憤怒,徑直回了後院。
顧青媛剛巧同陳昭說完話,將她送到門邊。
見着快步而來的裴謹廷,兩人都有些愣住了。
“阿姐。”裴謹廷淡漠地看着陳昭,行了一禮。
陳昭扶着額頭,
“景珩,你回來了。”
她拽住裴謹廷的衣角,好似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裴謹廷拉開陳昭抓住他衣角的手,
“你怎麼出來了?”
裴謹廷看顧青媛手都傷了,還不留在屋內好生休息,竟走了出來,皺了皺眉。
顧青媛看着面前的兩人,低聲迴應,
“阿姐奉母親的命過來陪了我半天,不送送怎麼說得過去。”
裴謹廷頷首,“你還是回去吧。阿姐我來送。”
他看着顧青媛回了屋子,這才轉頭看向陳昭。
陳昭帶着隱隱歉意的口吻,低低地道,
“你幹什麼那麼說阿媛。阿姐可告訴你,這媳婦是你自己選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聽到裴謹廷的口氣有些不快,而顧青媛剛開始還想辯解,被訓斥之後,就不敢再說話了。
原來顧青媛剛纔說聽夫君的,以爲他們很恩愛,原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陳昭思緒翻飛,只聽裴謹廷淡漠地道,
“我不記得你與圓圓交好,爲何要過來?”
陳昭蒼白的臉色裏帶着驚詫,解釋到,
“這……她是你的新婦,以後就是一家人,我和她交好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景珩,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對她是不是……”
裴謹廷直截了當地看過來,“是什麼?”
陳昭掩飾地勾了勾耳畔的發,吞吞吐吐半真半假地說,
“哦。我還以爲你對我來陪阿媛的事有不滿,是不是,不想見到我與她交好?”
裴謹廷:“離她遠些。”
陳昭笑容牽強地愣住,
“什麼……”
裴謹廷知道她聽清了,清冷烏黑的眼看着陳昭,
“阿姐。她和你不是一路人,做不了朋友,用不着交好。”
“離她遠些,對你與她都有好處。”
陳昭震驚地顫了下,內心開始消化裴謹廷對她說的。
不知是提醒還是警告的話。
陳昭不明白,裴謹廷爲什麼不許她跟顧青媛交好。
她口中的話脫口而出,“景珩,難道你搶了顧家大姑娘入府,不是因爲看不慣太子一系的人?”
難道他對她,真的……
裴謹廷並未回答,眼裏一片高深的漠然之意。
此時的氣勢讓陳昭感受到濃濃的壓迫感。
陳昭虛弱地笑了笑,
“好好好,都依你,生怕我把你媳婦兒吃了一樣。只是今日是舅母讓我過來陪她的。”
將陳昭送出院子後,裴謹廷並未直接回屋,而是在站在廊下很久。
顧青媛早就聽到他的腳步聲,在屋裏等了許久,也沒見人進屋,皺了皺眉,捧着手出門。
視線落在庭院裏的男人身上。
頓了頓,開口道,
“裴謹廷,你怎麼了?怎麼不進屋?”
這是看到愛慕的人不屬於自己,心裏不痛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