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謹廷邁着悠然的步子走到顧青媛身邊,勾住她的手,聲音懶散,帶着戲虐,
“知道了好讓你下次再毒我嗎?”
裴謹廷順着勾住顧青媛的那根手指,強硬地扣進指縫,緊緊握住她,
“放心,爲夫死不了,你不用愧疚。就算圓圓喂的是毒藥,爲夫也會覺得好喫。”
說着,他貼近顧青媛的臉龐鬢邊,輕嗅她身上的香氣,目光寵溺地看着她,
“若是圓圓實在愧疚,不若親爲夫一口?”
他左一個爲夫,有一個爲夫,還如此的輕薄。
顧青媛聽着耳尖的紅暈蔓延到了耳根處,
剛剛她還慶幸,今日補湯裏的藥材放得都不多,只是讓裴謹廷身上起疹子,沒禍害他那張俊俏的臉。
現在卻恨自己當時藥材放得太少了。
把他毒成啞巴纔好。
她擡頭,只見裴謹廷目光如炬,一副她不親就不罷休的樣子。
這宮中虎狼盤踞,眼前的男子何嘗又不是虎狼。
簡直就是衣冠禽獸。
“裴謹廷,這是宮中,芳姑姑還在……”
顧青媛既羞恥,又心虛,生怕叫陪着她出來的芳姑姑聽到裴謹廷的虎狼之詞。
傳到皇后的耳朵裏,又是一樁罪。
她往後退了一步,惶惶看向四周。
原本簇擁着她來園子裏的宮人都不見了。
就連服侍她的霜枝也不見了蹤影。
再看裴謹廷,眼眸涼涼地看着她,一副把她喫定了的樣子。
顧青媛思緒亂了片刻,泄露出一絲張煌,斬釘截鐵道,
“不行。這是在宮中。我們回去再說吧。”
裴謹廷嗓音穩穩,沒有任何不悅,從善如流,期待無比地,
“好。就依圓圓說的。回家咱們再親個夠。爲夫很是期待圓圓閨閣裏能親出什麼花來。”
他突如其來的一錘定音,真是驚到了顧青媛。
她不怕他耍橫,就怕他這樣後退一步,前近十步的無賴模樣。
看着顧青媛糾結的表情,裴謹廷低聲一笑,對她伸出手。
接近黃昏的光變得濃起來。
她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裴謹廷,染上這一層氤氳的顏色,越發的風流豔麗。
她看着裴謹廷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腹有清晰的繭子。
這隻手,看起來能給遮風擋雨。
在她夢裏,就是想有個人,帶着她出了顧家的那牢籠,堅定地牽着她一直往前走。
曾經,她以爲那個人會是陸文澤。
顧青媛清楚地知道,陸文澤不過是把她的夢打破的人。
那些夢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現在,眼前,這個臉上還有着紅印的男子,是不是可以暫時拋開一切,先握住他的手?
顧青媛伸出手,把自己的手交到了裴謹廷的手中。
一隻手牽住另一隻手的時候,兩人都感到一絲異樣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心悸。
“身上的疹子是因茯苓而起。”裴謹廷忽然開口,顧青媛還未反應過來,又聽他道,
“顧圓圓,你看爲夫多麼愛你,可是將命脈都放在你手中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裴謹廷握着她的手,漸漸收攏力道,發自肺腑地嘆道。
顧青媛氣息一凝,咬着脣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們牽着手,慢慢地在宮道上走着,到了皇帝所在的崇明殿。
意外地,面見皇帝時出奇地順利。
沒有如鳳儀宮那樣的劍拔弩張,整個過程輕鬆平和,皇帝甚至還賞賜了顧青媛許多好物。
這賞賜也不是立刻就拉回去,而是等頒賞的太監隔日送到裴府。
出崇明殿時,顧青媛聽到了板子打過皮肉的聲音,還有小聲的呵斥聲。
“什麼銀子都敢收。陛下的賞賜少了嗎?你們可學着點,別同這賤皮子一樣目光短淺。”
顧青媛沒看到那被打板子人的面孔。
她卻隱約明白,那被打之人是誰。
先前引走裴謹廷的那個宮人。
宮門前上馬車時,顧青媛遠遠瞧見陸文澤正同人說話,皺着眉頭,眉宇間是一片凝重和苦澀。
她的目光沒再陸文澤身上停留太久,就被走到車前的裴謹廷發覺了。
馬車上,顧青媛沒說話,腦中想着的是,經此一遭,往後的日子該如何的過下去。
顧家是回不去了,陸家更不可能。
裴謹廷這裏,皇后娘娘的態度她今日是見着了,裴府那裏,還不知會有什麼牛鬼蛇神在等着她。
還有往後京中的交際。
很多很多,顧青媛倒並未覺着頹唐,當初敢開口,自是前後考慮過的。
如今不過是該以何種心態應對未知的狀況罷了。
她沒說話,也並未對裴謹廷投去一絲關注。
等回神過來時,已經到了裴謹廷所住的別院。
“回府了,累了一天,伙房的廚子不知道你的口味,往後你是府裏的主母,所以有什麼要求,你只管提。”
“這個府裏,你的要求,就是爲夫的要求。”
顧青媛被裴謹廷出其不意展現出來的和氣給弄懵了。
她眨了眨眼,沒表現得太僵硬,從善如流地道,
“我沒什麼不喫的,就按照你的習慣來就好了,回去再說吧。”
裴謹廷彷彿就是爲了同她閒聊般,先跳下馬車,屈尊降貴地朝她伸出手,要牽她下馬車。
沒下馬車時,顧青媛就聽到外頭有小小的動靜。
等下車後,就看到一個少女踉蹌地衝過來,嘶啞喊着,
“裴公子。”
顧青媛的腳輕輕地落在地面,不經意間抽出被裴謹廷握着的手,後退兩步。
只見少女長髮披散,穿着薄薄的春衫,擡起眼,哀求地看着裴謹廷,
“裴公子,你花了三千兩將奴家的初夜買下,卻不曾去花院,母親讓我今日一定要見着你,否則就將奴家再賣一次……”
顧青媛聽着少女楚楚可憐地哭喊聲,心知這大概就是陸文澤說的,那個被裴謹廷買下初夜的花魁了。
從前聽說過這些貴公子上京郊河畔的樓裏,那是豪擲千金。
只覺得那些人真是錢燒得慌。
倒不曾想,今日算是見着真的了。
她目光緩緩地挪到裴謹廷臉上,只見他神情淡漠,一雙眼目光沉沉,似乎毫不意外少女會來般。
少女彷彿豁出去般,再次奮力一撲,拽住裴謹廷的衣襬角,仰着頭,央求地,
“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吧。”
裴謹廷低頭對少女笑了笑,說道,
“到底是花了三千兩的,不能對你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