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陸文澤面色不怎麼好,地龍翻身,非死即傷。
他掀開車簾,看着外頭的隨從,催促道,
“我們有沒有人受傷,都好了沒有?好了就快些離開。”
皇莊地處平坦之地,這會搖晃得也沒之前厲害。
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車伕揚鞭的同時,陸文澤的腦子一直提着,好像哪裏有遺漏……
顧芸娘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菩薩保佑,實在是太驚險了,文澤哥哥,幸好有你在……”
她朝陸文澤身邊挪了挪,彷彿這樣纔有安全感似的。
馬車發了瘋一般,極速往前逃命。
院門邊,顧青媛眼睜睜看着陸家的車架在隨從的保護下絕塵而去。
哪怕撞翻了路旁倉皇的下人,也不見停下來,更不要說折返回來帶走她。
院外,雜亂晃動的人影,叱罵聲,女子的尖叫聲,哭嚎聲,馬匹的嘶鳴聲……
混亂成一團。
顧青媛看着消失不見的馬車,手足僵直,一動不動,以爲自己身處一場混亂的夢境。
夢醒了,她還是顧家青媛,那個半月後成婚的女子。
大家都在奔逃保命,並無任何人看向孤立無援的她。
她要死在這裏了嗎?
絕望和恐懼死死地攫住了顧青媛。
她頭皮發麻,冷汗浸透衣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悽愴之下,她心頭涌上不甘心。
她不能死。
咬緊牙關,使出全身力氣,朝外頭跑去,試圖找一輛可以搭上她的馬車。
沒等她找到馬車,地動再次襲來,顧青媛明顯感覺到自己所處的位置竟在慢慢往下陷落。
她慌慌張張地想要跑去一棟屋子下,那屋子在她不遠處坍塌,震起濃濃的灰塵。
她剛剛還看到廊道下有人影在跑動。
巨響就在她耳邊,她害怕地渾身發抖,即將步入死亡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在隨着地陷往下墜。
她顧不得腳踝鑽心得疼,掙扎着爬起來,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不讓自己掉下去。
她劃破了手,頭磕到了尖銳的石頭,臉上被砂礫劃得生疼。
“救命……”
明知這是無濟於事,卻依然還是如小獸般地叫喚出來。
無人應答。
就在顧青媛以爲自己要被埋在土坑裏時,震動終於停了。
她的手緊緊地抓着土坑邊緣,腳胡亂地蹬着,最終讓她找到個着力點。
她掙扎着從土坑裏爬出去,指甲縫裏滿是泥土,就連嘴裏也喫進去泥沙和枯草。
她跌坐在地上,滿面淚痕地看向四周,剛剛還有人走動,這會已經空無一人。
此情此景,她也不再期望有人會來救她。
從小到大,比親人還要親的陸文澤都能丟下他逃命,她還能指望誰來救她呢?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地動山搖後的一片狼藉,聽着呼啦啦的風聲,眨了眨眼,彷彿心中有個角落也在不停地漏風。
站起身來,拖着痛得麻木的腿踉踉蹌蹌地走着。
她要活着,她必須得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從未野外生活過的世家女,該怎麼在這樣的荒野中活到回城。
也許,沒等她活着走出去,已經餓死在半路了吧。
顧青媛強撐着,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瓦解自己的意志。
遠處,傳來搖晃震動的聲音,顧青媛惶然驚恐地回頭。
若是再來一次地龍翻身,她還能不能活?
跑也跑不走,逃也逃不掉。
顧青媛乾脆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悶頭大哭。
她有些不甘心這個時候死去,她想做的事情都還沒做。
震動原來越近,揚起灰塵落在顧青媛的身上,之後停止。
怎麼回事?震動那麼強烈,她卻紋絲不動。
是別的地方地龍翻身嗎?
顧青媛擡頭,雙眼茫然四顧……
她好像出現了幻覺,竟然看到有人騎着馬兒停在她的面前……
顧青媛張嘴,泛白的嘴脣抖了抖,擡起袖子去揉眼睛。
袖子上的砂礫反而讓她更加的難受,瞬間淚眼朦朧。
有人問她:“顧圓圓,看到本公子出現,太感動了嗎?”
竟然是裴謹廷的聲音。
她越發肯定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爲何會幻想着他來救自己呢?
他們的關係從來都很不睦。
幾乎可以說是仇人……
她緊抿着脣角,砂礫讓她的眼睛越發難受,乾脆閉上眼。
下一瞬,她雙腳騰空,隨後落入一道寬闊有力的胸膛。
顧青媛渾身僵硬,眼神呆滯地去看身後的男子。
還是裴謹廷。
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