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那臉上的表情可謂是五彩紛呈。各種想法也有,卻怎麼都料不到,皇帝是這態度。
秦雁音沒吱聲了。
這般,所說皇帝沒有真心,誰又會信。
她往邊上挪了半步,儘量不去礙皇帝的眼,因她總覺得,皇帝瞧她這兒的目光似乎不大友善。
也不知是不是厭她將皇后帶了出來。
外邊冷,趙懿懿最終還是上了車。直至皇帝登車前的最後一瞥,秦雁音才覺出那厭惡……似乎不是對她。
那一片人也不少,還真說不清。
“好好兒的,你過來做什麼。”甫一上了車,趙懿懿便靠在車壁上,有些不高興地抱怨,“你先前不還說,不來接我了麼”
她不提還好,一旦提了,顧禎的面色便有些不佳,咬牙道:“他怎麼在這兒”
見着那人一道從山上下來,他心口處的妒火就燃了起來。
幾乎快將自己焚噬殆盡。
趙懿懿也沉了臉,聲音冷了幾分:“陸表哥是護送端端同何大姑娘過來的,他們小孩子家一時興起,有什麼問題”
被她給堵了回來,顧禎忍着氣道:“你不許朕來,那他呢他就能來了”
趙懿懿不想理他,因此臉色愈發的冷,靠在車壁上,面若寒霜地看他:“他來是他的事,你怎麼管這麼寬”
顧禎卻突然沉默下來。
本來就是個沒幹系的事兒趙懿懿也懶得理他,直接轉了頭,將車窗開了個縫看窗外景色。
光禿禿的,有些沒意思。
她興致闌珊地罷了手,轉回頭看向顧禎,卻見他眼底有些紅,正坐在一旁望着她。
趙懿懿頗有些不自在,正要再轉個頭看出去時,卻聽他喚了一聲:“懿懿。”
“嗯”她答得淡淡的,頗有些倦懶。
顧禎紅着眼道:“朕只是想着,你能哄哄朕。可你連句寬慰人的話也不肯說,”
趙懿懿皺了皺眉:“本來就是件沒幹系的事,何況哪怕有,也不必陛下來說。”
顧禎眼眶發紅,呼吸急促了些許,低聲道:“你同朕解釋兩句就好了。”
自北邙一路回城,換了車架,一路去了銅駝陌。看了會夕陽西下時,炊煙升起的尋常人家的溫馨。
卻沒走,竟是去了附近一間別院。
趙懿懿最終也沒如他的願,既沒解釋,也沒哄。
然等被抵在案几上,有些受不住時,看着他半披着寢衣的模樣,神色忽然怔了下。
爲何這種時候,他還是半穿着衣服
近來彷彿都是如此。
以前也沒這毛病啊
她不自覺伸了手過去,然顧禎警覺極高,剛觸碰到寢衣邊緣,就被他給捏住了手,緊跟着是一道暗啞的聲音:“別動。”
第100章
那聲音壓得沉,暗啞的嗓音中裹挾着繾綣。
被那隻粗糲溫厚的大掌捉住時,趙懿懿先是下意識地往回縮,而後又定在了原處。
其實他握得很鬆,只是虛虛地覆住,甚至沒用多少力道。然被那滾燙的指尖輕輕一觸,趙懿懿心尖也跟着顫了顫。
她緊蹙了下眉頭,看着身前那塊壘分明的肌理,又將手給伸了出去。
卻再一次被他給抓住。
“乖些,別亂動了。”顧禎動作頓了頓,緩下聲音輕哄了一句。
他神色透出了幾分不易覺察的緊張,這回卻是握得實了些,壓根就不敢鬆開半分,提心吊膽地看着趙懿懿,又生怕惹了她不喜:“今日爬了山,累不累”
趙懿懿說累。
顧禎便俯身握着她的腳踝,輕輕揉按起了小腿,這一次的手法精進許多,不大會兒便漸入佳境,極大地緩解了酸脹與疲累。
趙懿懿微低了頭看他,抿了抿脣瓣,向後輕輕仰靠着身子。他岔開話題的技法這樣拙劣,她自是聽了出來。
男人鳳目半垂,深邃的眉眼縱然未擡起,也足以叫人心跳漏去半拍。
雖沉浸於起起伏伏的海中,神智略略迷離了片刻,她方纔,還是清晰瞧見了顧禎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還有這兒。”趙懿懿隨手指了個地方,皺眉道,“你倒是舒服,就待在車裏就好了。”
顧禎好笑道:“朕要陪你上山,你又不肯,這會倒來指責朕了”
新指的地方更靠近膝彎。
如此,倆人便離得更近了。近到,能將他每處塊壘間的分隔線瞧清楚,寢衣上的紋理似乎也盡顯於眼前。
看着盡在咫尺的寢衣邊緣,趙懿懿心跳加速了些。
然似是察覺出她的意圖,顧禎猛然擡頭看過來,放低了聲音說:“懿懿,別動這個。”
趙懿懿也不接話,只是低頭看着他,一手緊緊攥着已經半解的羅裙,指骨用力凸起,指節處也泛了一片白。
好好兒一件新制的裙子,先是被顧禎給虐待一通,又被她給折騰成這樣。
顯然是不能穿了。
倆人目光相匯,趙懿懿半點也不肯退卻,單是那麼盯着瞧,便足以令顧禎指尖輕顫着。良久,他最終瞥眼敗下了陣。
“不好看。”他聲音略有些沉,雖是慣常便有的醇厚,卻是帶了些低落。
擡眼望着她,顧禎又道:“別看了好不好”
只那一瞬間,趙懿懿依稀回想起他躺在帳中,在她即將掀開帳幔時緊緊按着,顫着聲音讓她別打開,說自己現在的模樣不好看。
她隱約猜出是因爲什麼。
沉吟良久,她問:“那何時能看。”
顧禎眼睫一動,整個人僵在那,甚至不敢回她的話。
趙懿懿心裏也有了數,伸手捏着寢衣邊緣,輕輕往外一扯,左臂上錯綜複雜的皮膚映入眼簾。瘢痕、傷疤,毫無依據地交雜在一塊兒,叫人下意識瞳孔驟縮。
其實還是能看出來,各種痕跡有淡化過的跡象,其上隱隱傳來的味道,也與祛疤的藥膏極爲肖似。
近來數月,他身上的沉榆香爲何摻雜了別的氣息,也有了答案。
趙懿懿還以爲,是他換香或是改用合香了。
瞥見她眼底的錯愕與驚詫,顧禎心臟瞬間緊縮,急得要去拽她的手,整個人慌了神:“懿懿,朕知道不好看,朕以後……”
“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趙懿懿強自壓住心頭的震驚,斂了斂眉,凝聲問他。
顧禎神色略有遲疑,旋即低聲道:“朕怕你嫌棄。”
從前只以爲,所見着的便是全部,至多也不過是手腕往上延伸,他不願給她看的那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