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1章 決勝之於擂臺 (二十四)
＂嗚......＂賽費爾從地上想爬起來，但是他傷得很重，最重要的是他連續捱了月神鋼拳套的兩拳，受到程度不輕的腦震盪了。這種程度的內傷可不是一瞬間就能緩解過來的。
＂混賬......！＂帕拉米迪斯則是下巴和腦門連續中了兩拳，而且砸中他的還是月神鋼指虎。相比起拳套那樣接觸面積大的武器，指虎只有數個擊打的接觸點，打在人身上造成的傷害實際比月神鋼拳套還要大。更何況第二下他額頭中的那一拳，基本上在他背後有猛烈爆炸的衝擊力驅使下，他自己一頭撞在指虎上的，比起就這樣捱了一拳還要疼得多。雖然翠綠騎士有強大的自愈能力，這種自愈能力還在他全身魔力解放的時候被活法了，但自愈能力基本都集中在體外，外傷能快速自愈，內傷卻沒有那麼簡單就能治好，他受到的可是比賽費爾那邊更爲嚴重的上，也需要極長的時間才能緩解。
這是兩敗俱傷的戰鬥，帕拉米迪斯和賽費爾都同時倒地了，而勝利恐怕只屬於最先爬起來的那一方。
不管是帕拉米迪斯還是賽費爾，他們越是掙扎着想盡早爬起來繼續戰鬥，情況就越讓人絕望，幾乎是輪流地，父子二人剛從地上爬起，馬上就頭一暈又跌倒了。
＂要不要中斷比賽阻止他們？＂圓桌騎士卡多爾看着這兩敗俱傷的苦戰，不禁問道。
＂不，勝利之屬於無論怎麼艱苦也執意堅持到最後的一方。不要管他們。＂騎士王道，語氣中滲透着冷淡與無情，實際卻剛好相反。
七年前的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子。塞拉松的帕拉米迪斯家族註定要父子相殘，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年輕的豹人在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的風景。
＂嘿。＂女人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打斷了豹人青年的思緒：＂又在想什麼，孩子他爸？因爲馬上就要當爸爸了，覺得不安嗎？＂
＂胡說。＂年輕的豹人紅着臉答道，把目光從窗外移開，轉而看着他的嬌妻。在這間小木屋內，在他親手製造出來的搖椅上，坐着他年輕的妻子。妻子已經有了十個月的身孕，正處於待產期了。也正因爲如此，軍隊那邊纔給了豹人青年一個月的假期，讓他回來陪自己的妻子，讓他有機會看着孩子出生。
然而豹人青年卻有點心不在焉。他太年輕了，甚至還沒有做爸爸的心理準備。
想當年他還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棍，是流氓，是小偷，是海賊。他常年跟着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去打劫人類在地中海附近航行的商船，偶爾也做做行劫山野中商隊的事情。在十六歲之前的他都一直過着刀口上的日子，每天與鋼鐵、與鮮血、與死亡爲伍，搶到值錢的東西是，他就和他的朋友們飽餐一頓，喝得爛醉如泥爲止；而不走運的那些日子，他們就勒緊肚皮過日子。
沒想到獸人的聯軍就看中了他跑得快夠機靈這一點，把他招收入伍，讓他從此脫離了那種罪惡糜爛的生活。軍旅的生涯起初確實讓他很不習慣，聽從命令並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但軍隊有糧草配給，他至少不用擔心會餓肚子。因爲他夠機靈敏捷，因爲他有着自傲的速度，順利完成了軍隊指派的各種機密行動，不僅在那些兇險萬分的任務之中活下來了，還立下了不少戰功。他的升職也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光明而美好的未來在想着他招手。
但不知爲何，他總覺得自己的生活有那麼點不盡人意。
沒錯，軍旅的生活不自由。雖然不自由，卻能保證溫飽，他還在不斷地升職，軍隊給他的待遇也越來越好了。沒錯，軍隊要他去幹的盡是些骯髒的任務，每次他從任務中回來，雙手都沾滿了鮮血。但即使沒有軍隊給他的這些人物，之前作爲惡棍而到處打劫掠殺的他，雙手也不見得有多幹淨。
事實上他的生活並沒有惡化，反而越變越好了。所以到底爲什麼呢？爲什麼，就在他人生即將走向巔峯，有事業有家庭，很快就連孩子都有了的時候，他反而會覺得如此之不安？
＂你說，孩子生出來以後，該取什麼名字比較好？＂豹人青年的沉思被他妻子的問話所打斷。
＂這個我已經想很久了。＂豹人青年轉頭看着他的妻子，憨厚地笑道：＂如果是兒子就叫做賽費爾吧，女兒的話......嗯，取一個和你相近的名字，就叫琳娜如何？＂
＂不錯的名字，我喜歡。＂豹人青年笑道，然後湊到他妻子面前，憐惜地撫摸着她的肚子。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其中的胎動。
＂啊。＂妻子悶哼道。
＂怎麼了？＂
＂他在踢我踢得起勁。＂妻子苦笑道：＂力氣這麼大，怕不是個頑皮的男孩子。＂
＂那豈不是更好。＂豹人青年道。
＂女孩就不好咯？＂
＂女孩也不錯。＂看到妻子臉上那副假裝生氣的表情，豹人青年急忙糾正道：＂不過，這孩子戰士的孩子，我果然還是希望這是個男孩子呢。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把我懂得的一切都教他，讓他成爲一個偉大的戰士。＂
＂真是服了你了。＂他的妻子再次假裝生氣地嘆道：＂爲什麼男人都喜歡打打殺殺呢。和平一點不好嗎？＂
＂和平？＂豹人青年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着他的妻子：＂估計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估計永遠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吧。＂
＂一直抱着這種想法，未免太悲哀了。＂他的妻子苦笑道：＂帕拉米，答應我兩件事好嗎？＂
＂當然，蕾娜瑟。你說吧。＂
＂第一件事是，當孩子長大以後，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請一定不要讓他成爲只知道殺戮的戰士。暴力只會換來更多的暴力，在這種惡性循環之中，不會有人真正得到幸福。男孩的話......讓我想想......讓他當個鐵匠可好？不管是打造保衛村子不受魔獸威脅的武器，還是打造可以讓人安心使用的農具，都是不錯的選擇。女孩的話，嗯，能像我這樣找到一個好男人嫁了就太好了。＂
＂噗。＂豹人青年發出一聲嗤笑。
＂然後，我的第二個願望是，＂女人看着她的丈夫：＂帕拉米，請像你愛我那樣，一直愛着你的孩子。從今以後，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過錯，不管他做了多麼不可饒恕之事，請你一直愛着他，耐心地教導他，讓他成爲一個正直的人。永遠不要放棄他，因爲他就是我們兩個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美好的東西。......帕拉米，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嗎？＂
＂當然啊。＂豹人青年答道：＂蕾娜瑟，正如你愛你的孩子那樣，我也愛我的孩子。不管他將來會犯下怎樣不可饒恕的過錯，我還是會原諒他的。＂
＂是嗎。那就太好了。＂他的妻子如釋重負地答道。
她一直是個很有遠見的人。他們這一家在未來將會遇到什麼，想必她已經多少預見到了吧。否則她肯定不會強迫他，許下這樣的承諾吧。
然後，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那個命運的晚上，一對雙胞胎出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那竟然不是一名男孩或者一名女孩，而是兩名男孩。彷彿是命運之神故意在惡作劇，這對雙胞胎的出生，爲帕拉米迪斯一家的厄運埋下了禍根。
軍隊命令他交出其中一人。哪怕是雙胞胎，也屬於違命超生，那是他們的村子不被允許的事情，那是禁忌。兩名嬰孩之中的一個被交了出去，只留下一個。他和她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
然而這並不是一切的結束。
許多年以後，豹人戰士還是那個豹人戰士，他的家園卻已經被突然闖入的一頭黑色巨獸所毀滅。當他接到消息匆匆趕回家的時候，他的妻子已經奄奄一息，他的小兒子也瀕臨死亡。憤怒的他幾乎要動手擊殺那頭襲擊村子的黑色巨獸，卻在最後一剎那意識到那名巨獸的真正身份。
那怪物......它在流淚呼喚着它的媽媽。它襲擊這座貧窮落後的村子，目的就是要回家見一眼它的媽媽。然後豹人戰士頓時恍然大悟，那就是他的兒子。那就是他當年在無可奈何之下，狠心交出去的孩子。
他心中的憤怒隨之而平息，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的悲傷。要是沒有當年和妻子的那個承諾，他恐怕已經動手殺了那頭怪物吧。
然而他下不了手。他用自己的靈魂，向他的妻子鄭重承諾過。不管他的孩子在未來的道路上犯下再怎樣不可饒恕的過錯，他都必須原諒他。
因爲那孩子就是他妻子蕾娜瑟留下的，世上唯一美好之事。
帕拉米迪斯睜開眼，從那區區幾十秒的沉思之中醒來。他掙扎着爬起，同時也看到對面的賽費爾已經爬起來了。
＂臭小子......我問你一個問題，老實回答我。＂豹人戰士道：＂難道你們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一定要復活蕾娜瑟嗎？＂
他兒子賽費爾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武器。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必死的覺悟來和我交手吧。＂帕拉米迪斯低聲道：＂我不會再對你留手的，你也不必對我留手。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如果你必須付出一切代價去追尋那不可能存在的愚蠢夢想，那你就得先過了你老爸我這關！＂
＂正好。＂頭昏腦脹，嘴角還流着血的賽費爾捏緊了手中的黑月神鋼雙刃劍：＂我要實現我的夢想。老爸你別礙事喵。＂
幾乎只剩最後一口氣的二人衝向對方，用手中武器揮出最後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