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
花錦鳶愣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波兒從春鑼巷抓回來的那個小廝?!”
當初從春鑼巷一個抓回了兩個小廝。
一個,是一年前盧駙馬身亡的嫌疑人。
另一個,則是考試結束那日伏擊花府馬車,試圖造成驚馬混亂的傢伙。
背後真正的罪魁禍首,自然都是承恩侯府,這兩人不過只是負責動手的小卒子。
電光火石間,花錦鳶終於想通今日李顯上門到底是爲何而來了!
人家壓根兒就不是來僞造證據的,他要抓的“證據”正是這兩個小廝!
一旦“人贓俱獲”,就算花家滿門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這兩人的來歷!
承恩侯父子倆由着李仲文蹦躂,拿真假鶯歌之死做幌子,實則卻是早已計劃好要用這兩個被抓的小廝,反將一軍了!
難怪這兩人被抓這麼就,承恩侯府都毫無動靜,絲毫沒有派人來滅口或是救人的打算!
果真好的很!
這纔是承恩侯世子李顯!
這纔是承恩侯!
“他們今日未能入我花府大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在貢院找到‘證據’,然後再次登門緝拿。”花錦鳶沉吟道,“這兩人不能再留在府裏了。”
“可是,李顯必定已經在花府外重重設防,想要將人悄無聲息的運出去,只怕會自投羅網。”唐明堔擔心道。
那兩個小廝都是會武的。
想要把他們弄走,只能將他們打暈後再帶走,否則,掙扎的動靜一定會驚動李顯的人手。
可是要運兩個昏迷的人離開,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
李顯必定會安排人手在進出花府的道路上檢查,以防花家“毀屍滅跡”,即便是他和花錦鳶親自出面,也不能拒絕這樣的檢查。
畢竟在世人眼中,花家如今是確確實實的嫌疑犯,不入府,不限制進出自由,已經是極限,怎麼可能完全不配合查案?
真要這麼幹了,回頭便會有人蔘上一本,說花家心虛什麼的,又得把皇兄氣出個好歹來。
“無妨。”花錦鳶擺擺手,“我自有辦法將他們送離花府。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查清楚大皇子到底是如何做到舞弊的。”
“不就是他說的那樣?”唐明堔不解道,“只要在皇兄定下試題後,再由內應將題目偷出交給他,他在撒謊說早些時日就已經收到試題,不就可以完成這場舞弊案,還能將髒水潑到老師身上了?”
“若真是如此,那麼內應是誰?”花錦鳶反問道,“此次春闈,負責貢院周遭安全的是人是崔統領,暗處還有花家的人手,由我大伯的貼身小廝季青統領,日夜不停的監守着。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試題傳出。”
尤其是在最終定稿後,幾位副考官連試題的影子都摸不着。直到考試那日纔會知道最終試題是什麼。
因此與其說他們是敢怒不敢言,倒不如說他們就算敢言,也只能等考試結束後再說了。
而負責印刷試題的工坊,更是由崔闋親自帶人圍得水泄不通,所有人只准進不準出,直到開考那天爲止,一隻麻雀都飛不出去。
至於花家暗中的人手,更是將貢院裏所有人都看得死死的。
唐明堔默了默,小聲道:“鳶兒,你再說下去,我都要覺得除非老師親自出手,否則大皇子根本就不可能有舞弊的機會了……”
花錦鳶白了他一眼,“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給我大伯準備最後一頓斷頭飯了?”
“不至於不至於……”唐明堔渾身皮一緊,訕訕道,“這不是想不到其他可能了嘛……”
這正是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地方。
自打知道大皇子唐晗璋親自參加春闈的那一刻開始,所有人就都已經預料到對方會在舞弊上做文章。
這些日子以來,可謂是將防範做到了極致。
大皇子就算會隱身,都不可能將試題偷出來。
他又是怎麼做到舞弊的?
總不可能是他過去十多年都在裝偏激,裝陰暗,裝學渣……哦,學渣倒還不至於,但最起碼也是隱藏了原本的實力,然後在此次春闈上一鳴驚人?
就爲了誣陷花文曄?
可這就更不可能了。
若唐晗璋真有這個本事,真的如他答卷上所表現出的那般出色,大可以在陛下面前爲自己掙得一份更好的前程。
說句不好聽的,太子雖是皇后嫡子,可年紀尚幼,身體也不好,若有別的選擇,陛下未必不會考慮越過兩個兒子,直接傳位於皇孫。
若是唐晗璋真的有那治國之才,即便是坡了腳,陛下也會考慮將大隕傳給他這一系的。
何必好好的陽謀不走,偏要搞這些陰謀詭計?
更何況,十多年前花文曄還未高中,唐晗璋更是不足十歲,又怎麼可能從那時起就開始藏拙,只爲今日陷害花家?
真是見了鬼了!
花錦鳶的視線在桌上那一堆口供案卷上慢慢劃過,最終停在了那份唐晗璋的答卷上。
這一份是唐明堔特意抄錄的,除了筆跡不一樣,就連轉行斷句都一模一樣。
花錦鳶拿起答卷,仔仔細細的將每一題都看了一遍。
不得不說,作答之人確實稱得上一句人中龍鳳。
以她後世數百年的眼光來看,這份答卷都算是給出了最佳的方案。
不激進,不保守,周全穩妥又高效。
即便是像大伯這樣久經官場之人給出這樣的答卷,都殊爲不易。
並非所有在朝爲官之人都有這樣優秀的大局觀的。
花錦鳶一度懷疑爲唐晗璋代筆之人,乃是鄭氏某位做過高位的族老,但這份答卷行文之間又不失少年銳氣。
“這份答卷……既然不是唐晗璋所做,那麼真正的答題之人又是誰?”
“他不是說這份卷子是府中門客集思廣益所做的嗎?”唐明堔見花錦鳶盯着這卷子看了許久,不由也湊了過來,“文風倒是……渾然天成?”
“當然渾然天成,這本就是同一個人所答。”花錦鳶篤定的指着答卷,“我大伯出的這幾道題目,看似毫無關聯,實則指向的卻是同一個問題,那就是皇族如何自立,擺脫氏族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