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首一愣,眯起眼睛看向自己剛剛扔出去的宮絛繩結,這才發現繩結上竟卡着一枚米粒大的緋紅碎片!
他立刻便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還給我!”李院首瞬間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先一步動了起來,再也無暇掩藏自己會武這件事,一個餓虎撲食,便向花錦鳶猛撲過去。
花錦鳶卻早有預料,只不慌不忙的後退一步。
李院首便被唐明堔攔了下來,飛起一腳踹到在地。
“大膽!證據確鑿竟還死不悔改!真是老壽星喫砒霜!”唐明堔黑着臉,護在花錦鳶身旁。
這傢伙道貌岸然,最擅長蠱惑一衆無知學子天天“爲民發聲”,偏偏每次都能將自己置身事外,滑不留手的,他早就想踹了!
花錦鳶仰頭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未婚夫,高大健壯如城牆的寬闊後背,完完全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默默用視線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差,然後嘆了口氣,認命的從唐明堔身後探出腦袋,高聲喚道:“賈大人,殺人兇手,拋屍幫兇,我可都幫您找出來了。您還不抓人?”
賈大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亂成一團的現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蹲在牆角,無限減少存在感的姜申,用眼神詢問,這位大小姐查案一向都是這麼莽的嗎?
所以除夕宮宴那天,她沒當場把那動手的嬤嬤揪到自己面前,純粹是因爲人死了,沒給她發揮的空間?!
姜申縮着脖子,興致勃勃。
怎麼說呢?負責這案子的人只要不是自己,蹲在一旁看戲,還是挺熱鬧的嘛!
他爲官這麼多年,竟從來不知站在翰林院最頂端的李院首還會武!
承恩侯府李家,藏得可真夠深的啊!
他直覺這裏面水太深,於是假裝沒看見上峯的求救,跺了一下蹲得有點發麻的腳,然後默默轉了個方向。
賈寺卿沒能得到迴應,只得硬着頭皮上前,“賢王殿下,花大小姐,這證據……僅憑一枚蔻丹碎片,也未必就能證明院首大人是兇手吧?他與鶯歌本就親近,先前粘上的,也說不定呢?”
花錦鳶斜睨着他,“賈大人,可能是我沒說清楚。這是一片塗着蔻丹的指甲碎片,若是拿去和鶯歌的屍體比對,就會發現,它與屍體指甲上的缺口完全匹配。
您倒是說說,若李院首不是兇手,鶯歌沒有與他發生肢體衝突,指甲是怎麼折斷的?還如此巧合的粘在了每天都要解開再繫上的宮絛繩結上?
您若覺得這證據還不夠,大可以讓仵作再對屍體的指甲縫隙仔細勘驗一番,想來應該還能發現來自這根宮絛上的斷裂絲線。”
她沒說一句,賈寺卿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不由得又看向自始至終坐在廊下穩若磐石的承恩侯。
這要抓的人可是您的親弟弟!
您好歹說句話啊!
然而承恩侯卻只是微垂着眼瞼,看着手中的茶盞,彷彿茶水中藏着什麼盛世美顏。
反倒是唐明堔冷哼一聲,“賈大人若是不想抓人,那便把這案子轉來刑部吧!長清,抓人!”
“我看你們誰敢動我!”李院首至今也不明白,爲何如此周詳的謀算在那死丫頭口中竟是那般漏洞百出!
可他卻知道今日之事,絕對無法善了。
他只看了承恩侯一眼,眼中的祈求和疑惑一閃而過,轉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眼神中倏地滿是怨毒。
隨即便一個挺身,從地上跳了起來,轉身便往院子外飛躍而去。
“咚”的一聲脆響。
半塊青石板轉從半空中飛過,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慢了半步的長清,詭異的頓了一下,強忍住回頭的衝動,從腰間掏出第二根牛筋繩,反剪雙手,給一下就被砸暈過去的李院首捆了個同款繩結。
與那幫着拋屍的莽漢,正好一手一個。
花錦鳶拍了拍手裏的磚灰,神色淡定而從容,“哼!還想跑?還真當自己是武林高手吶!天天裝不會武,難道就沒想過裝多了,武藝也是會退步的嗎!”
抓到了人,她卻有些意興闌珊。
按理說,李院首也算是一條大魚了,可有一說一,這人比起李顯差遠了。
最起碼李顯算計花家的那幾次,涉事之人要麼是駙馬,要麼是皇孫,唯一傷人未遂且與皇室無關的,還和春闈無數舉子綁在了一起。
若是真的成功了,花家將會真的陷入麻煩裏,大伯將十分被動。
可春鑼巷加上今日一連兩樁命案,又算怎麼回事?!
栽贓的手法如此粗糙,即便成功,也只不過能拉她一人下水,還是因爲感情糾葛,完全不涉任何朝政。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她真的殺了人,朝堂上對於大伯的彈劾最多也就是管教無方,對於花家最大的影響也不過是失去“山鳥”這個新開不過一年的甜品店,以及一個花家女眷善妒的名聲罷了。
遠遠到不了傷筋動骨。
感覺就好像是承恩侯府的掌事人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
雖說聽說李顯被罰沒了手中的權利,可他爹承恩侯還好端端的喘着氣呢,李院首初掌大權就昏招頻出,承恩侯難道就不管管?
“小丫頭,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花錦鳶正想着,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個略顯陌生的男聲。
她下意識的回答道:“還行吧,也不怎麼辛苦。你弟弟跟你兒子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說完,她才一愣,隨即擡頭看去。
果然看見承恩侯終於從一直坐着的廊下走了過來,揹着雙手,板着臉神情沉靜,看不出喜怒,彷彿一旁被抓的不是自己的親弟弟。
即便聽到她脫口而出的真心話,也不見他有絲毫詫異。
承恩侯只是深深的看着她,慢慢說道:“承蒙你對犬子的讚譽。若你有朝一日與賢王殿下退了婚,本侯願代犬子去花家提親。”
“承恩侯!”不等花錦鳶回答,唐明堔就氣瘋了。
當着他的面!
這老東西竟敢當着他的面就挖牆腳!
當他是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