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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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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秦纓剛起身便聽見外頭傳來李芳蕤的聲音,待梳洗出門,果然看到李芳蕤神采奕奕地站在廊道上眺望江景,秦纓看得鬆了口氣,“看樣子是好多了。”

    李芳蕤轉身,一邊說一邊往隔壁謝星闌的房門瞟,“不是好多了,是完全好了,可沒理由讓我下船了——”

    這話是對謝星闌說的,秦纓失笑搖頭,“不下船可以,你真回筠州一趟也不錯。”

    李芳蕤不願意,“不要,便是回筠州,也不是我一人回去,再說筠州老宅空置,我回去也沒意思,咱們這一夜好似又走了百里,應該能比預計的快些到慈山縣。”

    清晨的江面上霧氣渺渺,兩岸青山陡壁相對,奇峻險要,是秦纓未見過的景緻,這時一樓甲板上閃過付彪的影子,乃是問早膳在何處用,秦纓聞言帶着李芳蕤往樓下來。

    這樓船松闊,一樓也住了翊衛,付彪開闢出一間廳堂用膳,攏共十多個水手船工則在船尾的甲板上用飯,秦纓落座,又朝外看着與付彪對談,“付老闆家鄉何處?”

    付彪長相憨厚,眼底卻閃着精光,此刻不敢輕慢道:“在下是渝州人。”

    秦纓又看向船尾的船工,“那你這船上的人,可也都是渝州人?”

    付彪頷首,“在下這船,常年跑京城到楚州、渝州,到楚州慢行十五日,快行十一日,到渝州則要再多四日,因此底下人也都找的楚州和渝州兩地之人,這樣船靠岸了,要歇息一起歇息,免得湊不齊人手。”

    船工們常年跑船,各個被曬得黝黑,粗布汗巾着身,精幹利落,秦纓又問:“你這船上的人手都是跟了你多久的?”

    付彪略作回憶,“短的跟了三五年,長的已經跟了十年之久了,從剛開始做領頭起,便一直跟着。”

    說至此,付彪往外頭江面看去,又感嘆道:“您別看這一晚上外頭還算平靜,可再往下走,有好幾處暗礁多的險灘都不得馬虎,若遇上暴雨天氣,有幾個山口的江風能把船掀過去,在下從十幾歲便跟着師父跑,到後來自己掌船,攏共遇見過三次沉船了,破財便罷了,最害怕的是自己命也丟了,因此這些船工是越老道越好,他們熟悉了路上的險情,也知道如何處置,且他們跑熟一條水路也不易,也不會另更換差事。”

    朝陽初升,霧氣散盡,江面上風軟浪平,的確看不出驚險,但秦纓卻聽得心絃微緊,不由問:“你經歷過三次沉船事故?都是何時之事?”

    付彪回想片刻,“第一次是十五歲那年,二十年前的事了,一搜客船沉了,死了二十幾個人,還有十五年前,沉過一條貨船,損失了不少金銀,老闆活下來後賠不起,直接跑了,再有便是七年前,我替老東家掌舵的一艘舊船沉了,當時東家厚道,沒有追究我們,後來我自己買了船跑,一直膽戰心驚的,若是半途氣候不好,是堅決不敢啓航的。”

    李芳蕤也聽得心驚,“你這船上乘客最多之時,少說也有七八十人吧,若真遇見事故,能活下來多少人?”

    付彪苦笑,“您說得在下心都顫了,若是滿客,這裏能塞下百來人,但那是極少數時候,春季春汛,夏季多雨,冬日江凍,我是絕不敢的,而船難多在暗礁密、水流急之地,沉船後不會水的必死無疑,會水的若抓不住浮木,也難支撐。”

    見李芳蕤聽得興致勃勃,秦纓也十分專注,付彪繼續道:“在下在這條水路跑了二十多年,聽過的最大的一次船難乃是在三十多年前,當時便是一艘百多人的大船,沉在了江州界內的百花灘處,那艘船上的人只活下來兩三個水性最好的,後來那處險灘便被叫做了百鬼灘,再以後,還聽說過官船出事的,朝廷三品大員和隨從都沒了,還有那種舉家入京或者舉家南下的,因出了事故,一大家子人……”

    “公子——”

    付彪說得起勁,外頭卻傳來一道聲響,下一刻,謝星闌擡步走了進來,付彪見狀上前施禮,待謝星闌落座,李芳蕤問道:“後來呢?”

    付彪一攤手,“那肯定是一家子人都沒了啊,可憐——”

    “好了,先喫飯。”秦纓快速打斷付彪之言,又對付彪道:“若是跑習慣了水路的,再去往別處時,會否先選擇水路出行?”

    付彪笑呵呵道:“尋常百姓家車馬都是稀貴物,若是陸路的時間與水路差不多,那自然是走水路舒服的。”

    秦纓點頭不再問,付彪便自去忙碌,待他一走,秦纓便有些憂心地看向謝星闌,但謝星闌面不改色,也瞧不出喜怒,他更道:“你此前說的是對的,按照他們行兇的路徑,的確極可能走水路而行,待到了碼頭,我命人在碼頭上張榜,他們走水路好處是避免被各處關卡攔截留下蹤跡,但壞處是在一艘船上數日,隨行之人必定記着其長相。”

    秦纓點頭,“選擇走水路除了陸路不便,還可能是他們其中有人熟悉水路,但我不確定是何人,如今只有一人的形貌出現在目擊者證詞中,不妨多畫幾個版本。”

    李芳蕤見二人言談差事也不做聲,待用完早膳,纔跟着秦纓往謝星闌屋內去,到了屋中,秦纓將前夜帶走的畫卷鋪展開來,道:“此人身形不變,但面上應更瘦黑精幹些,便如同外頭常年風餐露宿的船工一般,因是殺人兇徒,更擅隱藏僞裝,船行十多日,少不得與其他同艙之人言談,多半會編出一套說法,但南邊的口音不會大變,在人羣之中,絕不會是最活躍之人,但也不會因異常的沉默令人矚目。”

    雖有畫像在前,但秦纓說的含糊,她不確定謝星闌能否畫出她推測出的形貌,謝星闌聽完,便找來一張全新白宣,秦纓見狀便爲他侍墨,謝星闌提筆,略作思忖後,一筆落在了宣紙之上,他先按照此前的畫像勾勒輪廓,待畫至五官時,纔在墨線間生了變化,不多時,秦纓眼底露出了幾分驚喜來——

    “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李芳蕤在旁比對一番,“這畫好的人稍顯木訥,謝大人畫得便要鮮活許多,只是看上去,像個平平無奇的船上長工。”

    秦纓頷首,“若我猜的不錯,兇手本就是這般身份。”

    李芳蕤眼底亮彩明滅,“眼下線索不夠,你竟憑空猜到了兇手是做什麼的,若到時候抓到歹人果然如此,那你可真是神乎其神了!”

    秦纓但笑不語,待謝星闌畫完最後一筆,她越是滿意,一邊晾乾墨跡一邊道:“果真比我們府中師父畫得精細太多了!如今船上多有搖晃,你的手卻極穩。”

    謝星闌脣角微彎,“一張不夠,正好船上無事,可多畫數張以備通緝。”

    秦纓應好,李芳蕤也對謝星闌刮目相看,“想不到謝大人擅丹青,竟從未聽說過。”

    謝星闌不做聲,又展開一張白宣作畫,李芳蕤這時被船晃得不適,又問秦纓討了藥回房服藥,待她出門,秦纓往桌案旁走近了一步,輕聲道:“剛纔船老闆那些話,你莫要放在心上——”

    謝星闌筆尖一頓,極細的墨線頓時洇出一筆墨點,他擡眸看秦纓,見她眼底多有關切,自己脣角也緊抿起來,復又低頭將毀了的畫折起,沉聲道:“事情過去多年,我早已忘了當年船難的細枝末節,你不必擔心。”

    謝星闌素不顯山露水,此刻瞧着卻有些沉鬱落寞,秦纓不能真放下心,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繼續在旁研墨。

    用了大半日,又畫了三五畫像,秦纓亦重新再看卷宗,間或提出一二更改,畫上人像便愈發栩栩如生,至晚膳之後,秦纓纔回自己房中歇息。

    翌日清早,秦纓起身出門時,謝星闌的房門也正打開,二人前後下一樓用早膳,謝星闌大步在前,目不斜視,到了一樓,謝星闌擇了背對窗櫺的一邊落座,秦纓目光在謝星闌身上一掃而過,用完早膳後,秦纓用等李芳蕤的藉口留在了一樓。

    待謝星闌回房研看卷宗,秦纓在樓梯口堵住了謝堅,謝堅有些納悶,狐疑道:“縣主是有何吩咐不成?”

    秦纓眉眼間一片肅然,“我如此有些唐突,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可知道當年你家先老爺夫人,是在何處生得船難?”

    謝堅面色一變,立刻站直了身子,又往樓上看了一眼,“縣主怎想起問這個?”

    秦纓嘆氣,“這一路南下,總要走到當年出事的地方,你家公子這兩日可有不快?”

    謝堅抓了抓腦袋,“沒有的,公子多在房中看幾件舊案的卷宗,畢竟在我們接手之前,對舊案細節所知甚少,至於您要問的,其實小人也不是十分清楚,當年小人和謝詠都還在江州謝府,只知道是快到江州地界生的事故。”

    秦纓擰眉,“那便是兩三日之後了?”

    謝堅點頭,又苦着臉道:“公子這些年極少提起舊事,小人們也不好說什麼,此番小人也以爲公子要走陸路的……”

    謝堅說完便噤聲,秦纓也明白謝星闌爲何選了水路,見謝堅多有忌諱,她也不好多問,“罷了,你只當我未提過,也不必對你家公子說起。”

    謝堅應好,“您是關心我家公子,小人明白。”

    謝堅先行上樓,秦纓則默然未動,就在這時,逼仄的廊道之中光線微暗,外頭付彪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秦纓快步出廊道,只見船頭甲板上,付彪和兩個船工正愁眉苦臉地擡頭望天,秦纓隨他們看去,目之所及,盡是烏雲密佈。

    秦纓微微蹙眉,又聽付彪憂心忡忡道:“前面便是最驚險的意陽十二灘,今天到明天可千萬不要有雷雨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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