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便道:“你少時還去醫館?”
陸柔嘉便說起少時跟着陸守仁去醫館給人看病之事,眼底盈盈發亮,又說還曾隨着陸守仁離京去南明山採藥,越說興致越高,秦纓靜靜聽着,直等到陸柔嘉說得嗓子都幹了,纔不好意思地一笑,“瞧我,很少與人說起這些,竟停不下來,縣主定覺得無趣。”
秦纓搖頭,“我不僅覺得有趣,還覺得你荒廢了所學十分可惜,這樣吧,我將紅袖交給你醫治,在她痊癒之前,我不再請別的大夫,你可願?”
陸柔嘉有些欣喜,“自然,若是疑難之症我還不敢妄言,但這等跌打瘀傷我定能看好,縣主儘管放心,七日之後,我必定讓她痊癒!”
見她眉眼間滿是雀躍,秦纓也覺心境舒暢,二人又說了半晌,直等到暮色初臨,秦纓才親自將陸柔嘉送上歸家的馬車。
竇氏的案子初定,陸柔嘉也打算悔婚,再加上紅袖的將來也有了着落,秦纓心情大好,立刻去找秦璋陪他用晚膳,聽聞陸柔嘉要令紅袖去做學徒,秦璋也誇讚了兩句,而後心念一轉,能與陸家姑娘交好,可見乖女兒是真的淡了對崔慕之的心思。
他又問:“那你說說,今日太后接你入宮說什麼了?”
秦纓一想到太后的話眉頭便是微蹙,“您還猜不到嗎?太后替女兒籌劃婚事呢。”
秦璋笑呵呵的,“這次又是哪家?”
秦纓嘆了口氣,“這次還是宣平郡王府,沒有新的人家。”
秦璋卻面露遲疑,“這個宣平郡王世子李雲旗我知道幾分,他自小被寵着長大,性子很是驕縱,三年前回京後便身在神策軍中,可聽說闖禍不少,依父親之意,此人並非良配,還是再等等,爹爹以爲,在太后爲你選的三人之中,蕭家那公子還不錯。”
秦纓記憶有些模糊,“蕭家公子?”
秦璋道:“就是你上次去過的蕭侍郎府上的公子,蕭厚白,他今歲春闈高中,眼下在翰林院中當值,往後前程無量,又是文官,必定儒雅可親,是極好的人選。”
秦纓一陣頭皮發麻,合着上次碰見蕭厚白時,此人神色異常冷淡,頗有些看她不慣之感,卻原來是被她拒過指婚的?
秦纓深吸口氣,“爹爹,女兒想多陪您幾年——”
秦璋一聽,想到從前秦纓恨不得立刻嫁去長清侯府的模樣,差點感動的老淚縱橫,他一拍桌子道:“女兒放心,除非你自己願意,否則誰也別想讓你嫁人!”
秦纓聽見這話,也快要淚眼汪汪。
……
謝星闌親力親爲地審了竇曄兩日,最終發現竇文彬的確與謀害竇煜無關,第三日將竇文彬放回竇府,又定好卷宗往刑部與大理寺各送一份,而後便入宮面聖。
宣武門近在眼前,謝堅狐疑道:“公子,這案子陛下不曾親自交代,您也要入宮面聖嗎?”
謝星闌道:“不然等崔慕之去面聖?”
謝堅輕嘖一聲,“也是,崔家和咱們有舊怨,不能讓崔慕之將功勞搶去,若他去面聖,還不知他要怎麼說咱們呢,何況他還不喜縣主。”
謝星闌未曾應聲,謝堅看着謝星闌的目光卻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感。
他家公子懈怠了半年,說與世無爭都是輕得,這期間韓歧立了次大功,另一位欽察使祝邦彥也被陛下委以重任,派往北邊查彬州鹽務貪腐之事,但知道這些,他家公子眉頭都未皺一下,段柘和鄭欽升了將軍也就罷了,這二人家族勢大,升是板上釘釘的,但眼看着韓、祝二人也被陛下倚重,謝堅心底早就鬱氣難平。
半年了,他已經愁雲慘霧半年了,現如今,他家公子總算重燃鬥志,開始在陛下跟前露臉了,還有兩日便入八月,一年一度的欽差南巡便要到了!
謝堅喜滋滋地想,他家公子到底是心中有數,雖放過了前兩次爭權立功的機會,但這次南巡,他家公子必定會不擇手段去搶!
去歲南巡是段柘去,到了歲末,他與資歷更老的鄭欽一同高升,足見這南巡多麼緊要,而如今祝邦彥尚未回京,唯有那韓歧是競爭之人,想到此,謝堅忍不住呼出口惡氣,憑他家公子的耐性和手段,除非他家公子拱手相讓,否則韓歧必不是對手。
謝星闌將馬鞭扔給謝堅之時,便見謝堅印堂發亮,雙眸炯然,像吃了整瓶十全大補丸一般,他莫名其妙,皺了皺眉往宮門內行去。
至宣政殿時,貞元帝剛看完兩封奏摺,正神情沉鬱,待看完謝星闌送上的公文,眉眼才微微一舒,又沉聲道:“雖說不是什麼大案子,但你只用了三日便破了,倒有些去歲勤懇的樣子了。”
謝星闌道:“此案多虧了雲陽縣主。”
貞元帝眉頭微揚,“怎又有云陽?”
謝星闌便將秦纓如何發現並非燒死,又如何破解了兇手僞造案發現場之事道來,貞元帝聽得輕嘶一聲,“朕多日未見她,她如今怎如此機敏?”
謝星闌便道:“人各有所長,許是從前未找到擅長之處?”
貞元帝略作沉吟,仍不可置信道:“這話也就你說,但凡是旁人說,朕絕不會相信,雲陽那孩子小聰明是有的,但在探案上如此天賦異稟,實在令人不曾想到。”
謝星闌道:“微臣不敢欺瞞陛下,雲陽縣主與此道的確異於常人,只是可惜本朝女子不能入朝當職,她若是男子,便是微臣也要忍不住將她招致麾下。”
貞元帝將公文一放嗤笑出聲,“還未見你對誰如此讚揚過,按理說,她摻和衙門的事頗不合規矩,但既然幫得上忙,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望她不是抱着玩樂之心,若玩成了脫繮野馬,朕可不信衙門那些人能治得了她。”
謝星闌委婉道:“微臣所見的縣主,與傳言之中倒是不同。”
貞元帝哭笑不得,“那是最好,否則連太后都要頭疼。”說起太后,他眉眼微涼,“這兩次案子你辦的好看,近來御史臺彈劾你的摺子都少了,你儘快將這兩件案子了結,朕說不定會令你去辦別的差事。”
貞元帝面上不顯,可眼瞳深處卻有兩分期待,這半年來謝星闌很不爭氣,他也未給謝星闌好臉色,此刻這話頗有深意,他相信謝星闌聽得懂。
然而謝星闌竟面無波瀾,口中還道:“忠遠伯府的案子審完了,已交給刑部與大理寺覈驗後定罪,但竇氏的案子還未查清,竇氏的酒樓裏有逼良爲娼之行,且有不少朝官前去尋歡作樂,微臣心知陛下忌諱,打算嚴查此事。”